卯時未過，街上已是人潮如織。販夫走卒往來穿梭，一片熱鬨非凡的景象。

梨許坐在馬車裡，一隻手撐著下巴望向窗外，另一隻手捏著熱乎香甜的糕點，時不時咬上一口。待糕點吃完，她意猶未儘的擦擦嘴，繼續欣賞起外麵的景色。

這凡界果真不同。

從前在修仙界時，人們每天不是忙於修煉就是忙於尋找秘籍功法，常常三年五載見不著麵。哪怕偶爾有來往，也無外乎利益，相互間冷漠的近乎苛刻。

哪像在凡界，雖然都是些不能修煉的普通人，但沒有實力的攀比和資源的競爭，看起來就顯得淳樸真誠許多。

梨許正想著，伸手往一旁的座位摸索，然而出乎意料的空空如也。她回頭看去，見座位上隻剩自己方才吃完糕點留下的油紙，無奈的歎了口氣。

罷了，反正也快到目的地了。

馬車漸漸遠離鬨市，往京城腳下最繁華的地段駛去，而後在一處華麗氣派的府邸前停住。

梨許下了馬車，遞給車夫一塊碎銀，便直徑往府邸內走。

值守的侍衛一左一右將她攔住，其中一人厲聲道：“你是何人？”

“我是大夫。”梨許解釋，“昨日你們管家找上我，請我來百裡府替你們夫人診治。”

兩個侍衛聞言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正要進去稟報，就見一中年男人大步走上前。他身形微胖，長相中等，兩邊續著一縷山羊胡，但眉目看起來很和善。

“下人們眼拙，還請梨大夫莫要責怪，快快請進吧。”

昨日梨許已經見過管家的模樣，所以對眼前中年男子的身份並不疑惑，微笑著應下了。

兩人繞過前廳，來到後院。

聽聞先皇在世時對百裡一族很器重，因此百裡家主不光重權在握，府邸也跟著修繕的奢華大氣。

梨許目光淺淺的往主院落瞥了一眼，隻見玉欄朱楯，亭台樓閣，碧瓦飛甍，雕梁畫棟，名貴的花草樹木琳琅滿目，被侍女打理的井井有條。可惜再怎麼精致，比起她在修仙界居住過的司引閣，還是有著天壤之彆。

管家領著梨許來到主臥房，言語間儘是客氣：“夫人已在此等候多時，梨大夫快進去吧，有什麼事吩咐下人便是。”

梨許點點頭，緩步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皆是名貴的陳列，梨許沒有心思欣賞，轉頭望向臥在床榻上的女人。因為隔著一層紗簾，所以看不太清那人的模樣。

“你就是徐管家找來的女大夫？”女人率先開了口，她的聲音悠然婉轉，悅耳動聽，還帶著一絲絲的高不可攀。

“正是。”梨許回答，“夫人可是有哪裡不適？我先替夫人把把脈……”

話音未落，就聽見百裡夫人言語犀利的責問：“你見到本夫人，為何不跪？”

梨許平靜的開口：“我是醫者，做的是救死扶傷之事，因此不輕易對人下跪。若是執意要跪——”她話鋒一轉，微微笑道：“恐怕夫人承受不起。”

“你！”百裡夫人聞言一噎，隨即惱羞成怒：“這是何來的規矩，本夫人未曾聽聞過。你若敢胡謅，信不信本夫人立刻就能治你的罪？”

“夫人乃顯貴之身，我自然是信的。”話雖如此，梨許的聲音裡卻沒有絲毫畏懼，依舊不慌不忙。

“我生來無父無母，幸得潤州一間道觀道士收留，並借此學了點醫術。此規矩便是那間道觀所立，夫人未曾聽過也正常。何況夫人還懷著孩子，若因此小事影響到孩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句話戳到了百裡夫人的痛點。

大齊的開國皇帝認為，女子理當賢良淑德，應該老實本分待在宅院裡相夫教子。於是下令禁止女子讀書，學醫更是傷風敗俗，一旦發現死罪難逃。所以大齊多年以來隻有男大夫。

這便也就罷了，偏偏大齊的男女設防又十分嚴峻。女子生病時多數拋不開臉麵請男大夫診治，隻能靠自己硬抗。

直到新皇登基後廢止了這一條規定，民間才陸陸續續開始有女子學醫。但由於時日尚短，學未有成，因此女大夫依舊非常稀缺。這也是為何方才徐管家要對一個普通民女客客氣氣的重要原因。

而百裡夫人除若乾年前產下一個康健的女嬰，接下來的兩胎都不幸流產。倘若這次不能保下孩子的話，隻怕傷了身子往後再沒有生育機會，那她這府夫人的位子也算坐到頭了。

是故不惜多大的代價，她都要守好肚子裡的孩子。

權衡完利弊，百裡夫人的臉色好看許多，語氣跟著變溫婉了些，“本夫人無意針對梨大夫，隻是身為母親難免緊張孩子。梨大夫若覺著受了氣，本夫人在這裡賠個不是。至於薪酬方麵，梨大夫儘管提，府中倒是不怎麼缺銀子。”

……嘖。

梨許暗自咋舌。

瞧瞧，什麼叫做土豪。

眼前這人就差沒把‘我是土豪快來打劫’幾個字清清楚楚寫在臉上，生怕彆人瞧不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