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明也抽煙。她隻抽一個牌子的，名叫blackstone，櫻桃味，味道很香甜，總讓她想起一個人。隻可惜這個牌子的煙太難買了，日版的都已經停產了，隻有美版的還在產出。一般是陸觀山替她買的。

裴思明點燃煙。空氣中迸綻出櫻桃的果香，飄在空氣裡的細小顆粒隨風散去，如此輕柔。今晚輪到她來守著陸觀山了。陸觀山正坐在桌前看著書，她靜靜地站在一旁。兩個人並不言語，一如她平時和陸觀山的相處。在一起相處近二十年，他們早已將彼此的存在融入血脈，如同太陽的東升西落一般合其自然。

陸觀山家的燈都是簡約式的，泛著鵝黃色的柔和的光。陸觀山換下西裝，在白襯衫外麵套了件肥大寬鬆的黑色罩衫。襯衫的衣領沒有扣緊，露出了陸觀山的鎖骨，優美的頸線彙入白色的襯衣衣領。頭發放下，劉海低垂，鵝黃色的燈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陰影，像是雕塑的普羅米修斯。

裴思明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陸觀山難得的溫和美好，完全看不出來他平時穿上西服後的不近人情與漠然狂野。他捧著書，哪怕遠遠看著也令裴思明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如若他沒有出生在這個家庭，沒有被卷進這場旋渦，他的生活理應是如此安然。

陸觀山的視線仍舊專注放在書上，沒有抬頭，淡淡道：“為什麼一直盯著我？”裴思明怔愣，坦然道：“因為覺得……您這個樣子很好。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陸觀山放下書，望向她，嘴角微微地笑，卻流露苦澀：“但我們都還有事要做，不是嗎？”

裴思明望向陸觀山的眼睛，那雙美麗的眼睛裡此時流露的是平時難以出現的疲憊與深切的悲傷。她懇切地說：“無論您做什麼，我們都會追隨您。隻是希望您不要這麼累。身體最重要。”

可是她與他又有什麼區彆呢？兩個人都是工作起來不要命的拚命三郎。總是淩晨發到他郵箱的報表，清晨第一個到公司梳理文件，夜晚最後一個離開公司……因為知道陸觀山這一路無人扶持走的艱難，所以她才想做更多，或許這樣，他就沒有那麼累。

“思明……”陸觀山站起來，高高的身體投下的影子將裴思明緊緊地包裹起來。沒有威壓，陸觀山隻是那樣看著她，抬手撫摸上她眉眼，輕輕摩挲，眼神複雜，似有許多欲言又止。許久他放下手，眼神灰暗，轉身離去：“早點休息，思明。”

夜很深。陸觀山早已休息了。裴思明知道他一向睡眠不好，經常需要吃助眠的藥物。她進房查看，拉開床頭的小燈。今天他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哪怕在夢中也緊蹙著眉頭。裴思明，替他撚了撚被子，點燃一隻茉莉味道的安神香。做完這些，她轉身離開，關上房門。她離開後，一雙眼睛緩緩睜開。

陸觀山沒能睡著。他心裡猜想著裴思明此刻在做什麼：或許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與黑暗融入一體，提防著有人在深夜闖入；或許她站在露台，望著今夜灰蒙蒙的天……他想著，眼裡愈發清明，臉上緩緩露出笑意，忽的，他又想起過往，想起她，想起那雙乾淨的眼睛。

終歸是沒有睡好。

江曼生來得比他們想象的要快。前台給裴思明打電話，說有一位江小姐有急事要找陸觀山。裴思明不解地望向陸觀山，卻見陸觀山的臉色愈發冷峻。

裴思明和陸觀山坐在會客室裡，遠遠聞到一股濃鬱的玫瑰花香水味，是某個奢侈品牌最新推出的香水。高跟鞋踏地的聲音由遠及近，迎麵走來的是一個大波浪，穿著酒紅色包身裙，踩著黑色真皮小高跟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恰是風情萬種。

“小陸總，久仰。”江曼生笑著把手伸向陸觀山。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唇紅齒白，明媚動人。

陸觀山遲疑地把手伸過去，臉上帶著不解的笑意：“江小姐，想必我們是第一次見麵吧。”

“不錯。”江曼生清爽地笑笑，“早就想見小陸總一麵了，可惜身上事多，一直沒能來成。今天一見，小陸總的氣質果然非同一般。”

“江小姐今天來……”陸觀山笑著打量麵前的女人，依舊有些戒備。還沒來得及說完，江曼生打斷道：“我是來幫小陸總忙的。”說罷，逐漸貼近陸觀山，笑得曖昧不清：“倒希望小陸總能把閒雜人等請出去……我們兩個好好交流一番。”

裴思明早就有意離開會客室，屋裡升溫的曖昧氛圍讓她渾身有些不自在。陸觀山看著貼近自己的江曼生，毫不為動，淡淡笑著道：“思明是我的人，不存在避諱，江小姐但說無妨。”

江曼生臉上的表情僵了僵，轉頭看了看裴思明，笑著不動聲色拉開了與陸觀山的距離：“我聽說小陸總旗下有一個項目牽扯到我江家的幾個工廠……”

陸觀山聽聞玩味地問：“我們尚未對外發布消息，江小姐怎麼知道？”

“江家一向消息靈通。北城大大小小，沒有我不知道的，”江曼生輕笑著說道，“哪個官員有了桃色緋聞，哪個世家有了私生子…我都一清二楚。今天我來，就是要和小陸總談合作的。”

“可是……該和你談的是徐宥容。”陸觀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