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許嘉億就來催杬一了,讓他九點鐘到萬象彙的錦方公寓集合。林杬一興味索然,回複了個“嗯”。
樓上叮叮當當地傳來了一些聲響,隨後有個聲音在外麵叫林杬一的名字,林杬一從窗戶裡抬頭出去,聽清了是樓上宋伊的聲音。
“上來吃早飯,”宋伊喊他,最近連著的三四天,他都是在樓上江赫家吃的早飯。
林杬一一上樓,就看見了客廳裡鋥光瓦亮的地板,和擺在桌子上熱氣騰騰的早餐。果然,家裡一定要有個女主人,才算是真正的家。
江赫還在呼呼大睡,赤著胳膊趴在床上,晨間的陽光把他像上了白漆似的皮膚曬得發紅。良久,才頂著兩個黑眼圈起來了,又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吃酸辣粉的時候,感覺他會一頭栽進湯裡淹死。
“昨晚上準備跟人乾架,”江赫沙啞著喉嚨說道:“才吼了兩嗓子,就遇到了巡邏車,差點被抓起來。”
林杬一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了,聽都懶得聽,宋伊卻覺得很刺激,“怎麼你一個重點高中的學生,也學人乾架?我跟你們講哦,我讀初中的時候,校門口打架,那小流氓一板磚下去,腦子直接開瓢,血灑了一路。”
江赫連連擺手,“我們不玩這麼大的,一般就是比人頭多,然後站在兩邊叫嚷一陣子,最後就是找個大排檔拚酒,喝一頓,事情就完了。”
“那不就是虛張聲勢嗎?”宋伊覺得有些掃興。
“不然呢?”
江赫將豆漿一飲而儘,“打了人,被抓進去關幾天,留了案底就麻煩了。”
宋伊用手支著下巴,“看來你還是個五好市民啊!”
“他不是五好市民,”林杬一打斷道:“他是雞賊。他跟人乾架,彆人一打起來,他就躲到一邊去了,把退路先找好,警察來了,他就撤,警察沒來,他看彆人打得差不多了,就往臉上抹點泥巴,假裝一瘸一拐地回去了,然後架著打完架的人,去找燒烤攤,喝酒吃宵夜。”
“哈哈哈哈,”宋伊笑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去蹭了蹭江赫的頭發,“還是覺得挺有趣的。”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江赫自我辯駁。
杬一吃了早飯,下樓洗臉換衣服,在衣櫃裡挑了件黑色的短袖,畢竟是參加葬禮,多少還是得肅穆些,隨後就出門去了,在花店裡買了束白色的菊花,慢悠悠地逛到了錦方公寓。他們一中有好些老師都住在這棟公寓樓裡,杬一經常來這裡補習,對這裡很是熟悉。
他來奔喪,其實不是看在老南瓜麵上的,而是看在徐老麵上的,徐老作為物理老師,對林杬一十分看重,他覺得22級的物理教學質量能在全國達到什麼水平,就取決於杬一這樣的尖子生能取得什麼成績,所以在教學上對他十分用心,林杬一因而覺得很有必要在這樣的時候告慰告慰恩師。
與他有同樣想法的學生,其實不止他一個,還有五個其他班級的同學也來了,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懷抱著白色的鮮花,站在大堂裡,等著老南瓜許嘉億領他們上去。
老南瓜一早就候在大堂裡了,懷裡抱著一個碩大的花盆。他的一個鄉下表哥也來了,肩上扛著一袋子土,本來前台保安是不讓他們把土帶進來的,表哥硬塞了兩包中華煙,才讓他們帶進來。
等所有人到齊後,他們才上樓去。
徐老一臉的陰雨密布,看來還在悲傷之中。
“徐老,鳥哥解凍了嗎?”許嘉億戰戰兢兢地問道。
徐老點了點頭。鳥哥就擱在沙發前的茶幾上,蓋著塊毛巾,冰箱的保鮮技術太好,一周時間過去了,還是原模原樣,徐老一看見它,眼眶就發紅。
真怕他會突然間嚎起喪來。
“徐老,您看,這幾個棺材您喜歡哪個,或者說,您覺得鳥哥會喜歡哪個?”老南瓜唯唯諾諾地說,一口氣從包裡掏出了五個……鉛筆盒。
各種動漫款式都有,林杬一他們心裡都快笑瘋了,硬是死憋著,一個個低著頭,兩個肩膀卻開始不斷地聳動。
徐老搖了搖頭,嗚咽著說道:“這他媽不就鉛筆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