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觸電般縮回的手。幾乎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就地一滾便撞開廚房的後門,一頭紮進後院半人高的雜草地中。
而就在他離開的位置,在他的身影竄出後門的同一時間,對話的聲音已清晰地響起:
“剛才什麼東西?”
仍在搖晃的後門,昭示了方才發生的一切。無疑,剛剛還有些什麼從這裡離開了。這一刻,來者當中倘若有一個尋常江湖人,小揚的蹤跡也定然暴露無疑。可事實恰恰就是,一個也沒有。
這並不是巧合,而是當初小揚會選擇這裡作為藏身之地的原因之一。
“雞吧?你看弄得灶火底下灰塵仆仆的,肯定又進廚房裡偷食來了。”
“唉,真是!今天是誰走在最後啊?也不知道關好後門。”
“算了,算了。以後咱們吃剩的東西收著點就行了,乾脆要不要的都擱櫃子裡鎖起來,叫這畜牲進來也找不著吃的。”
“對對對……這主意好,免得弄贓了飯菜。外麵那群閻王爺咱們可得罪不起。”
雜傭們憤慨的聲音漸漸遠去,草從裡小揚的呼吸終於得以完整。
以後,就連這點東西都不會有了嗎?
小揚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轉身,跌跌撞撞的摸到那片熟悉的竹籬前。挑開遮擋的草團,躬身鑽過缺口,又重新掩上出口,這才稍稍鬆下一口氣。至此,這副身體終於支持不住坐倒在地。
這一次是門口!
他居然直到對方推開大門才感覺到有人來!
這是不是代表著,下一次,他就會被逮個正著呢?而下一次又會在什麼時候?是更遠一點的日子?還是,明天?
小揚懊惱的閉上了眼睛,卻又在下一刻莫名其妙的笑了出來。
反正,不是這一次就是萬幸了。夫複何求?
至於將來……已早就不在他掌握之中了。
他甚至連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多少天,也記不清了。隻知道自那日爬出圍場之後,就過起了這樣的日子。這種簡直像是僅吊著最後一口氣一般,苟延殘喘的活法,卻也讓他的這條小命拖到了現在。
那日雨後,這裡很久沒有再下過雨。一天大過一天的日頭,將跟前一片潲水池曬出一股濃濃的酸臭味。蒼蠅在頭頂妖嬈的飛舞,來來回回,時不時的興致勃勃的挑釁一下這個外來者。可歎,對方卻連揮一揮手驅散它們的力氣都已欠奉。
胸口的傷已感染多時。起初幾天,他還會去附近的低等刺客房裡盜取一些傷藥。可自從五日前發現雙腿無法再平衡的支撐身體以後。他就不這麼做了——那隻會讓他死得更快。
如今,他唯一還能保證的就隻有食物的來源。選擇了離廚房最近的這裡,可以說是令他的生命能延續至今的至關原因。在傷患已呈蜘蛛網的姿態沿著血脈在胸腹部之間擴散開來,整條左臂都浮腫起來,從不能提舉抓握,到徹底失去知覺,耳鳴聲終日的回蕩在腦海中,到前日突然聽力大降之後,他就一直在這兒待著。靠著這裡固定的食物來源,過著知今日不見明日的生活。他沒有彆的辦法,隻有這樣挨著,相信著從小到大,大傷小病都全靠自己撐過來的身體,這一次也能一點點好起來。
隻是到剛才為止,當他發現五覺裡唯一幸免的視覺也開始漸漸衰退之後,似乎就連這一點也變的不那麼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