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六年。
京城。
距離烽火硝煙的亂世已過去十年,天下太平,萬物安寧。
京城裡一片繁榮景象。
天色將晚,柳河畔的青樓酒館早早掛上了燈籠,不遠處的畫舫隱隱約約奏起幾句春日小調。
燭影搖曳,香氣襲人,說不儘的溫柔景象、旖旎風光。
這時候,隻有不成器的小店才會樂舞喧囂,派幾個穿著豔麗的姑娘在門口笑嘻嘻地招攬客人。有名有姓的那幾家,都悄悄隱在僻靜處。
殿前司都虞侯雲琛散了值就不緊不慢地朝柳河走去,到了風回樓正好是約定的時辰。
早在前幾日,劉家老幺劉奇就歡天喜地約了雲琛和幾位殿前司的兄弟,說是收到了帖子,風回樓今日要舉辦一場百年難遇的妙舞清歌會。
屆時不僅有新來的絕色美人獻舞,更會當場拍賣這位美人。
風回樓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氣,定位高端,業務廣泛。
既有可春宵一度的花魁娘子,亦有賣藝不賣身的清冷佳人。隻不過像這樣第一次出場就直接拍賣的,實屬罕見。
劉奇自己推理了一番,認為這定然是個絕世美人,能一舉賣上高價,否則風回樓的老板胡三娘不會這麼爽快地把手裡搖錢樹直接讓出去,隻賺這一錘子買賣。
於是心裡愈發好奇,說什麼也要拉上旁人一起來看看。
“便是不能抱得美人歸,能一覽芳容也是幸事啊。”劉奇抱著手如此感歎。
雲琛心裡頗不以為然。
劉奇所說或許有理,但古往今來這上趕著成交的買賣,不是賣家眼下缺錢,就是貨品有瑕。
風回樓背景雄厚,胡三娘又是個人精,一向賺得盆豐缽滿。
如此,就隻能是這位獻舞的姑娘有問題了。
不過他沒說出來,反而是應下了劉奇的邀請。
一來懶得掃了劉奇的興,好歹從小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
二來,既在朝堂,人情往來、推杯換盞難以避免,推了這次自然還有下次等著。
禁軍中武藝絕倫、家世品格優秀者方才得以進入殿前司,守衛皇帝和皇宮安全,因此個個心高氣傲,難管得很。雖說上頭還有禁軍統領和都指揮使,但日常事務皆由雲琛負責,除了靠絕對的實力震懾,也要想法子籠住人心,這請客喝酒便算其中一個。
即便今日劉奇不做東,雲琛也會找時間把人約出來小聚,如今蹭了劉奇的東風,反倒省事。
風回樓前的小子是個機靈的,一見雲琛就輕車熟路地引著人往樓上包廂走去,邊走邊笑道:“您來得正好,幾位大人都在裡頭坐著了。”
雲琛隨手給了賞錢,推門而入。
正好看到劉奇麵朝樓下台子,熱情周到地給旁人講解,這裡鍍了金,那裡嵌了綠寶石,所用絲羅價值幾何,好一副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激揚模樣,不由笑道:“我看你對這風回樓,倒是比對自家還熟悉。”
劉奇聞聲連忙從中間的椅子上爬起來,笑道:“你可算來了,我專門給你守著這位子,就怕一不留神被人給搶了去。”其他人也紛紛站起來行禮。
雲琛笑著點點頭,也未拆穿他,直接坐下了。
劉奇跟著坐在一旁,沒骨頭似的斜靠著,比劃道:“你彆不信,自己瞧瞧是不是正對下頭台子。一會兒美人登台起舞,你這兒就是絕佳視角。”
雲琛不接茬,隻俯身給自己倒了杯酒,輕輕碰了一下劉奇放在前方小桌的酒杯,又對在座的舉杯示意了一下,笑道:“今日確實要多謝劉奇。難得一聚,借劉奇的地方,我先起個頭,敬大家一杯,之後各位隨意就是。”
說完一飲而儘,其他人見狀自然無有不應,紛紛舉杯同飲。
包廂裡氣氛熱絡了起來,劉奇滿臉得意:“好說好說,用不著跟我客氣。不過我倒確實要跟你商量個事兒,萬一我真把這美人買下來……我說萬一啊,把你那外頭的彆院借我用用唄?”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更有好事者出聲揶揄道:“既然都買下來了,劉奇你乾脆帶回家得了,放老大彆院算怎麼回事?”
劉奇瞪了那人一眼,說道:“到時候我爹揍我,你給攔著?”
還有人看熱鬨不嫌事大地攛掇:“你這叫有賊心沒賊膽。我要是你,我今日都不到這兒來!”那番昭然若揭的挑事勁頭,連帶杯中酒都恨不得跟著歡欣鼓舞起來。
劉奇老練得很,聞言也不上他的當,搖頭晃腦道:“你們這就俗了。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就算是在此欣賞一番,也值了。”
他看雲琛一直沒出聲,爽快地加了個條件:“你要把彆院給了我,我以後天天叫你大哥。”
雲琛冷靜反問:“我把彆院給了你,我住哪裡去?”
劉奇慢悠悠道:“你們雲家家大業大,你回去偶爾住一住也不妨事。正所謂為兄弟兩肋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