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逛了幾家店，雲琛看洛微也有些乏了，便提議去醉仙樓吃飯。

據說醉仙樓的老東家原本是宮裡禦廚，精通南北菜式，手藝精妙。

出宮後在城裡開了一個小飯館，深受京城老饕們的喜愛，店裡常常人滿為患。

老東家死後，兒子繼承了家業，選在柳河邊的上好地段起了一棟高樓，便是醉仙樓。

這可是個有遠見的主，心思活泛，常常搞些新鮮花樣，生意便愈發好了。

今日醉仙樓請了隔壁月明台的舞姬們過來表演，裡頭人頭攢動，好不熱鬨。

雲琛原本想換一家清靜的店，但架不住洛微被店小二攛掇得非要吃蔥潑兔，隻能找地方坐下。

二樓雅間是沒得想了，最後在大堂裡側找到了一張桌子，勉強以吊窗花竹相隔。

除了蔥潑兔，雲琛駕輕就熟地點了幾個彆的菜，當然還有特意為洛微點的甜湯。這邊剛讓小二下去，樓梯處就傳來了一個討人厭的聲音：“這不是殿前司的雲大人麼？今兒怎麼有空到醉仙樓來了？”

雲琛不想搭理他，奈何那人不依不饒道：“怎麼能委屈我們雲大人坐大堂呢，小弟恰好在二樓訂了一個雅間，不知雲大人可願賞臉與小弟們拚個桌。唔……帶著身邊這位美人一道？”

雲琛當即冷了臉，坐著拱了拱手，冷冰冰道：“不必。雲某與常公子素無交集，今後也沒有相識的必要，還請常公子勿要打擾。”

來人正是常子都，與雲琛有些過節，每次遇上必是要生出一些事端的。

他父親常榮義本是楚王封地的舊臣，金陵之戰時倒戈，後來在禮部領了個閒職。

沒想到常榮義此人極善鑽營，又廣結善緣，似乎連禁軍統領趙湛都給他三方薄麵。人確實也有幾分本事，一路做成了禮部尚書，前不久又任了參政知事。

一時間水漲船高，連帶著常子都也趾高氣揚起來。

見雲琛半點麵子不給，常子都心裡愈發嫉恨上了。他麵上卻仍掛著笑，徑直走到雲琛身邊一屁股坐下，衝著洛微問道：“這位想必就是雲大人花兩千兩從風回樓買回來的美人了？我先前聽說的時候，心裡還直打鼓。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值這個價……”

他一邊說，還一邊誇張地豎起大拇指，在洛微眼前晃了幾晃。

雲琛聞言動了怒，立馬就要出手收拾他，卻被洛微眼明手快地按住了。

常子都見狀大喜，心想雲琛如今有所顧忌，必定是知道自家老爹升了官，不敢造次。

於是他氣焰更加囂張，輕佻地打量了洛微一番，不等她開口，又緊接著道：“醉仙樓今日正好請了月明台的姑娘過來，說起來也算得上同行了。請小美人掌掌眼，看看這台上跳的好是不好？”

洛微神色未改，還真就轉頭仔細觀看了起來。

一曲舞畢。

洛微擰眉思考了一番，琢磨了下措辭，方才開口評價：“台上這位姑娘年紀雖輕，基本功卻很紮實，想來亦是下了一番苦功。更難能可貴的是對節奏層次的把握極好，舒而不緩，緊而不亂。”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又指出了幾處問題：“隻是方才翻身時，似乎中途有些許停滯，這本來該是個行雲流水的動作，如泣如訴，不可斷絕。另外，手臂和雙肩的形態有些不對。”說著就伸手小幅度比劃了一下。

常子都聽得一頭霧水，但不妨礙他繼續找事：“既然這樣，那不如小美人也上台跳上一段。既教教前頭那位姑娘，也讓我等開個眼界？”

洛微未直接應話，隻是手上原樣做了個動作，問道：“常公子可知像這樣的穿手動作，剛剛這位姑娘要練多少遍？”

常子都未說話，一臉譏笑的等著看洛微要如何收場。

洛微也不需要人回答，自己不慌不忙地算給他聽：“看這位姑娘樣貌和身形，最多不過豆蔻之年。若按五歲開始練舞來算，如今少說已有八年。八年裡，每日一百遍，日日不輟，雨雪無阻，便是往少了算，二十八萬遍總是有的。”

她頓了頓，語氣轉冷，滿臉不屑，毫不客氣地罵道：“若是常公子開蒙時，能把這二十八萬遍用在讀書習武上，也不至於虛耗光陰，到現在還文不成武不就，隻能在酒樓飯館裡耀武揚威。”

雲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會兒正逢休息空檔，台上樂聲都停了。

洛微聲音清脆，音量又沒有刻意壓低，聽到的人不少，紛紛笑了起來。

醉仙樓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常子都怒氣翻湧，麵上青紅交替，當即就要動手打人。

洛微怎麼可能乖巧待在原地挨打。她早在話說完的一瞬間就躲到了雲琛身後，這會兒探出頭來挑釁，滿臉得意，招人恨得很，很快就激得常子都暴跳如雷，連連叫罵。

雲琛先抬手護著洛微，冷冷道：“常公子，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先前雲某看在與你父親同朝為官的份上，讓你三分，不曾與你計較。但你一再挑事，出言無狀，甚至辱及雲家先祖，雲某就隻能奉陪到底了。”

他隨手抽了根筷子，輕輕往前一送就插進了對方腳尖前半寸的位置，嚇得常子都狼狽地連退幾步，躲在遠處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