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和兄長們如果見到的話,應該會很開心的。
可惜,可惜……
要是沒有八年前的事就好了。
孟書華歎了口氣,說道:“八年前,北胡再次南下進犯邊關。主帥趙懷信陣亡,趙家軍苦戰數日還是丟了靈州城。眼看即將打到平夏,先帝決定禦駕親征。那仗打得艱難,收複靈州時娘和二哥戰死,小琛重傷。爹為了保護先帝,身中數箭,最後也不治而亡。臨終前,爹難得起了一點私心,求先帝護住雲家一點血脈,把小琛帶回京城。”
洛微半晌說不出話來,愣愣道:“我先前看書,隻有寥寥數言。北胡來犯,先帝親征,斬首數萬而還。不曾想,背後竟是這樣慘痛的過往。”
孟書華神情悲傷:“回來以後,小琛自己要求進了殿前司。本來先帝的意思,是讓他承襲侯爵,做個富貴閒人,好歹保他一世安寧。但最後拗不過他,也就同意了。”
洛微聽出一些缺漏,斟酌再三,還是問道:“那雲將軍呢?”
孟書華麵露愧意,卻並未想著遮掩:“三郎率軍從另一路攻城,卻在黑水河遇上北胡援兵,久攻不下。等他趕到靈州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這事成了他的心結,覺得皆是因他之故才害得父母兄長喪命。而有將帥之才的雲琛從此困守京城,更是三郎心中憾事。”
洛微知道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怪不得任何人,卻還是忍不住為雲琛難過。
她垂下雙眸,一時再無話可說。
人之常情。
孟書華看得明白,也說得坦誠:“當年之事確實有他的過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二哥靈柩返京後,二嫂一頭撞死在棺木上。曾經的雲大將軍府,如今就剩著孤零零的四個人了。後來三郎鎮守靈州再沒回來過,除了保家衛國、繼承父兄遺誌,也是在為自己贖罪。”
烽火硝煙下,全是累累白骨、辛酸血淚。
洛微百感交集,終是不忍,開口道:“這些日子,我看雲琛提起雲將軍時,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孟書華一愣,心想這姑娘竟是個心軟的主,倒便宜雲琛那小子了。
她搖搖頭,說道:“小琛是個好孩子。可是小琛不怪他,不代表這事就過去了。”
洛微便不再說什麼,心裡翻來覆去地想著雲琛,想他可憐,替他委屈,回想此前說起的隻言片語,又懊悔當時要再多說幾句寬慰的話就好了。
“所以你說,我們這樣的人家,還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呢?”孟書華緊緊握住洛微的手,歎道:“邊關總是要有人來守的,就讓我們來守吧。等過兩年小慕長大一點,我就回靈州陪他。本來我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琛,如今能有你陪著他,再好不過了。三郎和我彆無所求,惟願你們安好。”
洛微張口欲言,又生生咽了回去,低聲應了下來。
孟書華了卻一事,稍稍放下心,自然能重新提起興致玩笑道:“好啦,我們說點彆的事。免得雲琛回來看你兩眼通紅,以為我欺負了你,找我麻煩呢。”
洛微小聲道:“才不會。”
孟書華細瞧了她周身樣貌,笑著與她閒聊:“你這性子我喜歡,長得我也喜歡。你猜我當年為什麼會嫁給雲澹?”
洛微想了想,回道:“我聽說您的父親是當世大儒,家學淵博。雲將軍卻是將門之後,戰功赫赫。您和雲將軍能走到今天,想來應是情誼甚篤,亦是衝破重重阻隔。”
孟書華想起往事,笑得溫柔,說道:“雖說不易,但如今回想起來也簡單的很。你算說對了一半,我和三郎自幼相識,他喜歡看書,我們也聊得來。後來年紀到了,就成親了。”
她頓了頓,臉上浮現出狡黠之意,又說道:“不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雲家人的長相確實沒得說,放眼京中也再難找到幾個更好的了。”
看洛微在一旁捂著嘴笑,孟書華伸手輕拍了她一下,說道:“你彆笑啊。這事兒我當年和娘交流過,她也深以為然。後來我幫小琛張羅親事的時候,光是相貌這一點,就讓我在夫人們中倍受優待。隻可惜這小子倔的很,死活不肯配合,害得我也沒能享受幾次。”
一聽還有這種事,洛微覺得十分有趣,瞬間來了興致,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孟書華。
這極大滿足了孟書華的八卦心,兩人一拍即合,嘰裡咕嚕講了一下午。
眼看天色將晚,孟書華婉拒了洛微的留飯,起身告辭。
臨走前她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盒子,遞給洛微:“第一次見你也不知道送什麼好,想來女孩子都喜歡首飾,便挑了幾樣。說不上名貴,你選著喜歡的戴就是。”
洛微道了謝,笑道:“您的眼光肯定好,我回去就找衣裳來配。”
孟書華道:“你喜歡就好。今年的中秋是趕不上了,我就盼著明年的中秋,咱們能一起過,團團圓圓的。”說完告辭離去。
等孟書華的馬車遠去了,小錦走上前問道:“姑娘現在回去?”
洛微搖搖頭,說道:“不必了,時候差不多了,我就在這裡等雲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