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說完以後,見沒人搭理他,未免覺得無趣,隻能把心思放回正事上來:“你們也彆急,當時如果沒抓到,隻怕是找不回來嘍。”
他越說不急,梁安河越是急得臉色發白,恨不得以頭搶地,當場謝罪。
容恒虛扶他一把,寬慰道:“無妨無妨,八年前與北胡打得慘烈,雖說奪回靈州,但也不算贏得徹底。如今雙方休養生息這麼多年,自然早晚有場惡戰。”
“臣愚鈍,還請皇上明示,”梁安河拱了拱手,說道。
容恒道:“北境太冷,寒冬不利於騎兵作戰。朕想,北胡多半會選在明年開春的時候,所以還有一點準備的時間。放走了就放走了吧,正好還可以做些文章。養兵千日,可從來沒有將勝負全數寄托於一人之身的道理。”
容恒屈指敲了敲桌子,沉思道:“不過,既在京城有了內應,挑撥君臣關係這種事情,何須一個北胡外人來做?如今千裡迢迢地跑來,又派了個兒子……看來是挑撥在次,施壓在前啊。由此可見,他們的合作關係,也並非那麼牢不可破。”
兩人頻頻點頭,容恒隻覺得有些無力,想念起雲琛來。他耐著性子解釋道:“他們不是喜歡離間麼?那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放大他們的隔閡。”
“北胡那裡,既然人跑了,就再讓我們的人加把火,放出這邊聯合朝廷設局、有意拖延的風聲。平白無故錯失了良機,又被抓了個兒子,就算再無關緊要,耶律烈應該會也很惱火。”
“至於朝中的內應,他既打著撤換雲澹的主意,那就讓他誤以為北胡人不顧他的意願,自作主張先動了手。正好朕覺得,耶律餘吐露出的那幾個人名並不足以當得起這個角色。正巧借此機會,試一試朝中大臣們的反應。”
空氣裡一片寂靜,兩人皆沉默。
容恒重重呼出一口氣,拳頭捏緊又放鬆,終於忍不住道:“去把雲琛找來。”
於是才有了中秋宴上的設局。
人心這種東西,一旦生了間隙,就會變得完全不受控製,越想讓對方相信,對方越會覺得你另有所圖。此局過後,原本並不牢固的合作關係將會走向破滅,朝中那位內應傳遞出的一切情報,無論他還有沒有心思做事,也都會被北胡人如數丟棄。
雲琛連同十餘個殿前司高手,早早埋伏在了宮殿的房梁上,除了以備不時之需,也能時刻觀察在座之人的反應,及時扣下內奸。
另外就是雲琛自己的盤算。
以洛微的武功,尋常北胡人如何是她的對手?要是用了什麼下作手段,倒也能勉強解釋。但怕就怕在,京城中還有一個宗師級的高手,但被耶律餘刻意的隱瞞了。
為此,雲琛挑選了殿前司武功居前列的高手,又精心設計了防守陣法。一旦那個北胡高手在中秋宴上突然發難,那麼梁上的布置足以困住他半炷香的時間,那就足以讓所有局勢翻轉。
隻是到了宴席最後,也沒出現預想中的北胡高手,讓雲琛隱隱有些不安。
他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容恒的問話:“怎麼樣,與北胡勾結的內鬼是誰,看出門道了沒有?”
雲琛立刻回神,垂眸拱手道:“沒有,在座的大人們一切如常,未見異樣。”
程平上前道:“臣以為,能做到這個地步,除了臣之前梳理的名單,上麵必定還有人,不可不防。”
當然,程平的目的絕對不限於此。下一刻,他就充滿企盼地看向容恒,目光炯炯道:“這後麵必定有不少東西可以查。皇上可以把人交給我,我敢保證,絕對查他個水落石出。”
容恒沉吟良久,沒有立即答應他。
論理,該把人都放在大理寺牢房。但依著程平與大理寺的恩怨糾葛,如果真這麼做了,那估計接下來彆想有安靜日子過了。
容恒沒安好心地看向雲琛,把這個難題拋給了他:“小琛,要不你給找個地方?”
梁安河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太自然。
雲琛猜到他心裡不痛快,正巧自己也不便插手,便提議道:“此事不宜聲張。侍衛司設有牢房和審訊室,又有梁大人坐鎮,想必萬無一失。再者,之前一直是二位大人奔走調查,耶律餘現如今也還關在侍衛司。放在一塊兒也方便,萬一程大人以後突然想起什麼了,也方便及時訊問。”
容恒聽到最後一句差點沒笑出聲,與雲琛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回想起,被程平這個查案狂魔不分晝夜折磨的苦痛。
梁安河不明所以,但在心裡高看了雲琛幾分,爽快接下了這個活計。
隻要不送去大理寺,程平自然無意見。
他正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聽見容恒特意交代道:“案子交給你,朕一百個放心。但朕也要提醒你一句,你查可以,但當務之急是北胡外患,朝中不宜大動乾戈,先把幾個蹦躂得厲害的處置了,敲山震虎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