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洛微心裡著急,後撤半步拔出了劍。
她本意隻是想以劍逼退雲琛,誰料對方不閃不避,直接迎了上來。她畢竟許久不曾用劍。上一次還是舍了性命刺殺耶律洪,對劍招傷害和劍的鋒利程度估計不足。
雖然招招留有餘地,但下手還是失了分寸。
眼看雲琛不敵,下一招必定傷他性命,洛微連忙收劍回撤。
然而力道雖卸,劍勢卻未完全止住。等她站定時,劍尖已沒入雲琛胸口幾分。
洛微臉色煞白,連忙鬆開劍,迅速點中雲琛傷口周圍的穴位止血,愧疚難當:“對不起,我沒想傷你。”說話時她的右手止不住地顫抖。
雲琛抬手虛抱了下她,安慰道:“沒關係,沒有傷到要害。”
他知道若是硬攔,自己留不住她,但要是想彆的法子,七八分把握也是有的,不過是不願意。
雲琛忍痛閉了眼,再睜眼決心已下。他輕輕替洛微擦去了淚水,扯起嘴角笑了笑:“你走吧,我想要你開開心心的。”
洛微聞言驚訝地抬頭,看他認真的眼神,臉上不由浮起了笑意。
她輕輕點頭,伸手抱了抱雲琛,便轉身跳上了一旁屋頂,身形輕盈,在空中連點數步,就無聲無息翻過了城牆,最終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雲琛目送她離去,轉身捂著胸口一步步朝神農館走去。路上有侍衛司巡邏的人經過,認出了他,忙跳下馬想要攙扶幫忙,都被他一一拒絕了。
天快亮了,想必要不了多久醫館就會開門。雲琛懶得敲門,慢吞吞坐下,靠著門板沉沉睡去。
岑淮起了個大早,精神抖擻地在院子打了套拳,準備開啟新一天的營業。
不想剛開門,就看到雲琛坐在門口,雙眼緊閉,臉色青白,胸前血跡斑斑,嚇得岑淮腳下一軟,內心狂叫不已,嘴裡碎碎念著這下有負雲將軍重托,馬上就能以死謝罪了。
不過他手下動作卻不見慌亂,穩穩地試了脈,翻看了眼皮,終於長舒一口氣,大力把雲琛拍醒,怒罵道:“一大早睡在醫館門口你是要嚇死誰,敲個門對你來說好難啊!”
雲琛費力睜開眼,聲音沙啞,叫了聲岑叔,就乖乖隨岑淮進了門。
岑淮吩咐小童去燒了熱水和薑湯,讓雲琛解了衣服上藥,動作十分粗暴,嘴裡也沒什麼好話:“怎麼著,終日打雁,終被雁啄了眼?不過誰傷的你,這輕輕巧巧的,再晚些時候,傷口都長好了吧?”
雲琛一路都沉默不語,聽到這話才啞著嗓音回道:“是洛微,她走了。”
岑淮有些驚訝,但這個結果也在意料之中:“我之前就說過她身上謎團重重,隻怕身世複雜。你既然執意留著她,就該知道待她恢複記憶後,早晚會有一彆。”
他饒有興致地觀察雲琛的傷,又琢磨道:“不過洛丫頭確實手下留情了,按她的武功,捅你一個對穿也不是什麼難事。如今卻隻是簡簡單單的皮外傷,連一絲劍氣殘餘都無。”
雲琛本來心如死灰,此時也忍不住直起身爭辯:“您老說話注意一點,我還在這兒躺著呢,什麼叫捅我一個對穿也不是難事。”
岑淮一巴掌把他拍回去躺好,然後分析得頭頭是道:“自洛丫頭醒來以後,我們都試過她的脈。內力精純深厚,絕非泛泛之輩,應是修習上乘心法,兼有名師指點。她要是使出全力,隻怕江湖之中鮮有敵手。可惜她都是收著和你打,想必沒什麼看頭。”
說話間不自覺就帶上了幾分遺憾之色,頗有一種恨不能親至、搖旗呐喊的捶胸頓足。雲琛滿臉無語,索性眼不見心不煩,閉上了雙眼。
岑淮說了半天無人回應,才意識到此時該關心一下飽受情傷的晚輩:“其實洛丫頭心軟得很,你當時吐個血或者裝個暈,她不就不走了麼。”
雲琛歎了口氣,回道:“我知道,但我也了解她。以洛微的性子,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無計可施,她不會離我而去。她之所以不告訴我,不是不願,而是不能。那麼真相不是於我有害,就是對她師門親友不利。”
他心裡泛苦,麵對自幼親近信任的長輩,忍不住說得多了些:“我想了一路,想起當初信誓旦旦地說隨她去留,或許隻是習慣了她的存在,時間久了,一種習慣自然會代替另外一種習慣。況且她武功絕倫,如果強留下來,殿前司沒有人是她對手,未嘗不是另外一種隱患。”
“結果在城門前遇到洛微時,第一反應卻是不能讓她離開。後來見她神情哀戚,我又改了主意……是,我是有辦法長長久久地留下她,但我更不願她難過,”雲琛長歎一聲,無可奈何:“罷了,眼下還有那麼多事等著,她不在也好。”
岑淮心裡直搖頭,暗想雲琛自己恐怕都沒有意識到,洛丫頭在他心中的分量遠比他想象得要重,所以不知不覺改變了許多,連以往堅持的原則都可以退讓。
要換作從前,哪有不扣下來查個水落石出的?
得虧那丫頭不是個壞人,但真要不懷好意,雲琛也必不會如此待她。
所以這世間因果循環,確實難說得很。
岑淮用力摁了摁雲琛,勸道:“你彆難過,洛丫頭是個重情重義的姑娘。興許過段時間她處理完舊事,也就回來了。”
雲琛並不抱太大希望,心知洛微此去,恐無再見之期,但他不想拂了岑淮的好意,配合著笑了笑:“是啊,我會等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