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對這種同齡人間的寒暄還能應付一二，強撐著笑容不算失了沈女士常提的禮教。

“是吧，我女兒很乖，在學校老師同學們都挺喜歡她。……誒？跟你家男孩是一個學校的啊，嘖，要是現在你家孩子在這還可以當麵交流交流。……行行行，下次聯係。”

沈珍麵無表情站在沈女士的旁邊。聽她的話中意，現在就準備給她找結昏對象了。

哪怕被對方母親打趣“怎麼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她也懶得掀起眼皮子了。

她被母親帶著往人少的地方走。

人前不好教訓她，得維持自己慈母的形象。

還來不及走到露台，沈女士急躁的話語就兜頭而來。

“你怎麼回事，我都說了這場宴會很重要，都是我的重要客戶，再不濟也能跟你爸那邊弄點合作，你拉著臉是什麼意思，我虐待你了？”

“怎麼，對跟其她男孩聯係有意見？那麼大的人了，怎麼好意思一直舔著臉跟著隔壁成年男的。要是你能跟謝家那男的有點關係，弄點合作來也就算了，那麼多年了，你看他母父在意你嗎，送上門的掉不掉價。”

“我這邊新聽到的消息，他家生意也不太行了，早點斷乾淨，彆到時候讓他找我們家借錢。我今天在宴會上給你牽線的好好上點心，你未來的結昏對象至少要這些家庭水平的，能拉攏一個是一個。”

沈珍麻木了，在沈女士心中，自己懷胎辛苦生下的孩子或許就是要完美貢獻價值的，她隻在乎利益，隻愛利益。

但是也挺諷刺的，對自己斤斤計較的光鮮人士卻拉扯著爸爸這個廢物，也不見得有把那活著多為消耗的軟飯硬吃男丟掉的想法。

沈珍麵無表情，直楞盯著地麵花紋有些放空的眼神讓沈女士大罵廢物。

“養你這麼大怎麼越來越長歪，都說了眼神韻味很重要，你耷拉著眼皮，看上去就是個傻子！回神回神，趕緊回神，你看見那些大佬氣場十足的樣子了嗎？看來我是指望不是你這種小人物變成她們的樣子了，但是至少看起來乖巧一點，讓人賞心悅目一點不好嗎？”

“都說了眼睛睜開！彆用那死人眼盯著我，麵帶笑意懂不懂！”

沈女士情緒激動甚至親手扒起沈珍的眼皮，就為了眼球露出多一點，五官協調一點。

“媽媽！”沈珍後退一步，不可置信的擋著沈女士進一步的動作。

“知道你是我女兒就打起精神來，彆給我丟臉。”

沈女士本還想再教訓幾句，又想起醫生叮囑的日常注意收斂脾氣，深呼氣幾個來回，離開這裡讓沈珍自行反省。

“怎麼生了這麼個次品……”

沈珍此刻感覺自己的喉嚨被銳利刺穿，堵得她說不出任何話語，卻又疼痛的很想大聲尖叫出來，要麼讓那銳利捅穿喉嚨她再不言語，要麼她讓銳利在尖叫中化為灰燼。

理智克製著她不要在觥籌交錯的宴會廳做出讓人投射目光的事，可身體本能的顫抖卻克製不住。

微微轉身看向母親，母親依舊如她的口頭禪“風風火火”做事那樣快步走向酒水台。

那麼，沈珍猜想，母親下一步應該是先以自己這個兒子為話題接近相仿者。

譬如“我女兒最近不知為何心情不太好，誒呀，看你家孩子活潑開朗的樣子，要是我女兒是這個性格就好了……”

再順勢問點教育問題，迅速與同為母親的對麵人熟絡起來，之後便是提起自己的工作，隱晦推銷公司的產品，魚兒上鉤後打包票絕對質量不錯。

要真有質量問題，“這絕對要換貨的呀，怎麼偏偏給你的出了問題，這讓我都沒臉見你了，而且公司這回主打的新產品我會寄你一份，權當賠罪了，這次請好好體驗，真是對不住啊。”

沉思中，沈珍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起碼摁下了在這音樂悠揚的宴會中以一聲咆哮尖叫打斷熱鬨的念頭。但她依舊與不遠處的熱鬨格格不入。

黑暗中偷窺的男人看出了沈珍身上他有點鐘愛的破碎感，加上那裸露肩膀處的微微顫抖。

他饒有興趣的眯了眯眼，從視線障礙物後走出，準備靠近誘惑他瞄準的獵物。

於是他一幅紳紳男子樣，踱步至沈珍的麵前。

黑色影子籠罩了沈珍的部分身軀，沈珍厭惡的瞟了一眼男人。

沈珍那有段時間沒發揮的跋扈感迫不及待降臨，她第一次對陌生人如此無禮。

“滾。”

見男人依舊不移動腳步，站在她麵前礙眼，沈珍再度嘲諷，“哪來的黑暗裡臭蟲。”

沈珍說完，還有心思回味最後兩個字的力度，她也許應該學學話劇主角的鏗鏘語調，從各個方麵蔑視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