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熙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月瑤難過的喃喃著,“ 害得你要獨身去那麼遠的北地 ”
“ 我沒事,主要是你啊 ”,張熙兒想到那個溫意滿身的如玉郎君,不經打了個冷顫,咬牙恨恨道來:“ 那個人竟是…竟是這樣的人!你以後千萬避著他! ”
月瑤蹙眉,抹著眼淚點頭應是。
“ 不過好在齊公子有心護你,說是他主動追求,儘力保全你的名聲 ”,月瑤欣慰了幾分。
“……”,張熙兒翻了個嫌棄的白眼,“ 倒黴透頂才碰上那個臟男人! ”
馬車裡的齊瑾用折扇挑開車簾,聽到這話,忍著怒氣,尷尬地笑笑…
一番道彆之後,月瑤遠遠地目送北戎馬車陣列逐漸遠走,塵煙滾滾,漸漸地消失在長安官道上……
秋風過涼,月瑤裹緊了身上的大氅,抬頭遠望,浩瀚天際,烏雲濃聚不散……
一位清雋的藍衫郎君,靜靜獨立於城牆上,淡漠地俯視著那位窈窕的女郎…
月瑤不經意望向城牆上方,恰好與他清亮的眼睛,遙相對視著…
是他…他為何來此…
歹毒如他,倒是慣會看她笑話!
望著高處似無欲仙人般長身玉立的郎君,月瑤怔然一震,眸染寒光,指尖顫抖著,緋紅的眼尾,落下一滴怨恨的清淚…
戚玦看過去,一眼便看見她冷如寒冰的杏眸…
月瑤咬碎著牙,狠硬地轉過身去,腳步急促地登上馬車,疾速地逃離城門口…
她,在恨他?戚玦淡淡一笑,穩然站定,但心口卻如被堵住的溪流,一股冷水悄然漫延…
“ 大人,有件兒事,關於孟姑娘的,屬下不知該不該稟告 ”
吳鉤出現在身後,猶豫著抱拳陳述。
戚玦低垂眼眸,強行抑製住視線,不看那飛奔而逃的孟府馬車。
“說。”
“ 您前段時間派人掛在檀枝詩社的佚名詩篇,都被人揭了… 是,是孟姑娘揭的… ”
“ … 揭了多少,何時揭的?”,戚玦這才轉身麵對著吳鉤,語氣中略帶出乎意料之感…
“ 額,已有數月了,孟姑娘吩咐掌櫃的,隻要有您化名的那個李公子的詩,都,都第一時間揭了給她… 掌櫃的說,她喜歡得緊…”
“ … ” ,戚玦唇角的淡笑,逐漸抿去。
*
長安街頭,車馬如龍。
檀枝詩社,頭戴帷帽的女郎款款走進…
順其自然的走到了露天大堂中央的桂樹下,仔細掠過一篇篇懸掛的紙張,卻,沒有找到那位李公子的詩作…
月瑤心緒鬱鬱,前兩日送彆了熙兒,明日便要隨母親趕赴揚州祖宅,慶賀祖父六十大壽……
故而今日特意來檀枝詩社,臨走之前想最後看一眼,李公子有何新作…
“ 劉姑娘 ”,掌櫃突然出現在她身旁,直言道:“ 李公子在二樓雅間有請 ”
“ 李公子今日竟在此? ”,月瑤眸光一閃,帷帽下的笑顏被二樓那人看得一清二楚。
月瑤走上樓梯,來到雅間門前,輕輕推開門,房內陳設古樸,甚是不俗。
紗簾後,站著一位青衣書生,麵容模糊。
“ 劉姑娘 ”,青衣書生有禮地拱手一拜,“ 在下姓李,聽聞在下的詩篇,都被劉姑娘揭走,李某不才,承蒙姑娘錯賞 ”
隔著一道紗簾,倒是也不逾矩。
“ 李公子過謙了 ”,月瑤乖順地行禮,由衷讚歎道:“ 數月前偶然得了李公子的詩,便覺得無一處不好,無一處不妙,讓人甚是感慨,今日有幸得見真人,倒是意外之喜 ”
…初次見麵之人便如此誇讚,這女人不是閨閣典範麼,倒不矜持…
隱匿於書架後的戚玦,隔著紗簾望著她,心中暗自冷笑…
“ 今日一見,沒想到李公子如此年輕 ”,月瑤微笑道:“ 讀李公子的絕句,頗有老成大儒的風範,李公子實在年輕有為 ”
青衣書生拱手再謝:“ 不敢當,怎可自比大儒 ”
“ 不知道李公子了解過《北山塚》這詞嗎? ” ,月瑤揪著帕子,疑惑地問:“ 我觀李公子的行文,與這詞倒是異曲同工 ”
“ 這 … 在下倒是疏漏寡聞了”
帷帽下的女郎,輕輕歎了一句:“ 或許,這世上精妙的詩文,都有相通之處罷了 ”
一絲若有若無的失望,被書架後的人,敏銳地察覺到了…
……這女人為何要在意這詞?
愚不可及,那詞分明虛假得很,書儘了一段世人皆以為佳偶的…怨侶,戚玦淡淡回憶著,許多年前…
“ 若要是說詩文精妙,在覺得 ”,青衣書生頓了頓,適時提出:
“ 當屬六年前那位才貫古今的狀元郎,如今的中書令,最是相配… ”
話音落地,那抹纖柔身影,顫了顫…
“ …李公子說的是 ”,月瑤淡淡說著,眉目幽沉:
“ 中書令…自是才華斐然,不過,我等凡人,哪裡可以真正地…了解他 ”
戚玦一分不差地看到,她掩在帷帽下欣喜的笑顏,卻在方才瞬間變得冷漠無比…
他的手指微微蜷了蜷,複而垂下…
“ 冒昧問劉姑娘一句,詩社裡浩瀚文海,為何姑娘獨揭了在下的詩? ”,青衣書生問道。
“ 實不相瞞,我對李公子的詩文,竟有種一見如故之感,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
月瑤輕輕笑著,水潤的眸子,真誠無比:“且,這詩文的著者,定是位真正的君子! ”
“ …… ”,戚玦輕輕摩挲著古木書架上的紋路,忍不住墜入沉思…
知己,君子,卻是可笑,她若是知道背後之人,還會這般天真的以為麼…
“ 長輩壽誕,自要遠去,一段時間無法來詩社了,李公子,就此告辭 ”,月瑤覺得時辰差不多了,不能久留,便屈膝告退。
翩翩女郎,走下樓梯,書架後的藍衣郎君掀開紗簾,凝望著她遠去的匆匆腳步,回想著那句:長輩壽誕…
這女人,要去揚州…
戚玦暗暗沉默之際,青衣書生跪地向他告退。
“ 等等 ”,戚玦寒聲吩咐:“ 過幾日,你也跟著去揚州 ”
“ 是,屬下領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