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雖然請了專業的司儀,但是秦寒煙還是親力親為,陳安和薑永,都是她率一對新人,親自在門口迎接。看到秦寒煙今天在以往素雅的打扮上增添了一抹亮色,又在衣飾上不搶新娘的風頭,陳安和薑永,都暗暗讚歎。
今日婚禮的流程,更是讓不少莫國人長見識。秦寒煙把現代婚禮流行的那一套,不僅照搬還加以創新。婚禮上楚關河的表白和承諾,就是秦寒煙的創新,惹得賓客們驚喜不已。因為古代的婚禮,一般都是夫妻對拜、禮官撒帳、喝交杯酒等等,除此以外就沒啥新鮮的了。而今日新郎楚關河的表白,讓在場賓客都鼓掌歡呼:“過儘千帆,皆不是吾心中所愛。唯你翠兒,是我的弱水三千。今天地為鑒、日月為盟,眾來賓作證,我與翠兒結為夫婦。我願傾我所有,儘我所能,許你一世繁華,隻此一生,相許相從。”
而新娘翠兒,也大大方方向楚關河表白:“初識你名,一見鐘情,人間有趣,因為有你。今良辰吉日,作白首之約。此生有你,安穩足矣。”
這一新人表白環節,讓來往賓客大開眼界。賓客中,有正準備給兒女辦婚事的,看到此情此景,也準備在日後的婚禮上增加這一環節。
賓客中,唯獨陳安和薑永,陷入了深思。他們倆的眼神,時不時地安放在遠處另外一桌的秦寒煙身上。又怕彆人看出異樣,所以這兩人,也隻能時時裝作不經意,忍得好辛苦。
酒微醺之際,陳安和薑永都走到了古苔梅下,欣賞梅上風景。如果此時此刻,寒煙能陪伴身邊,最好不過。兩個男人各懷心思,薑永打破了僵局:“此時此刻陳將軍,想起了什麼?”
“自然是美酒佳人在旁,最好不過。” 陳安索性堵住薑永的嘴,讓他不要再猜測,猜測也無用。陳安明白,未來追隨秦寒煙的路一定不平坦。但是他認準的路,再難也要走下去,最終能到達目的地是他的目標。至於過程如何艱險,他並不怕。而今夜的薑永顯然更加感性,沒了寒煙的日子,於他而言猶如行屍走肉,所以今夜的良辰美景,更是平添了他的傷感。
莫國的婚假有九天,九天期滿後楚關河就去上班了。館閣的工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負責任是必須的。昭文館、史館、集賢院的工作,大多時候都打通。館閣之選,皆天下英俊,然必試而後命,一經此職,遂為名流。所以,在文化淵藪之地就職,楚關河得益良多。作為一名覆校官,楚關河的職責就是在“三館”人員校勘過後,複核各類書籍,以此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圖書的校勘工作嚴密無誤。要知道,如果校刊的錯誤導致出現問題的圖書流通到市麵上或者後世,給讀書人造成知識性的錯誤,造成困擾和麻煩,那問題就大了 。像今天,楚關河就在一本書籍上沒有看到校對官員的名字,馬上讓身邊人去查一查到底怎麼回事?因為莫國規定,凡是京城官員從事校對的書籍,都要在書籍末尾寫上自己的名字,這主要是提升校對官員的責任心。而且莫國還開設了校勘程課,其目的就是為了“皆有程課,以考勤惰”。“程課”其實是對於校勘官員每日工作量的規定,不同時期設置不同的日最低工作量,允許超出,但不能未達到。楚關河對自己要求甚高,每日工作量都是超出的。
今日校刊除了在末尾發現沒有校對官員的名字,楚關河還發現一處校對官員所犯的錯誤,也就是斷讀錯誤。這意味著,王充的《論衡》,揚雄的《法言》裡,都有“康王之時,仁義淩遲,鹿鳴刺焉”的說法。然而,如此一來,“史遷蓋語本魯說”這句,就前後不搭。造成這種狀況,是因為點校者犯了不核查原書的錯誤。無論王充《論衡》,還是揚雄的《法言》,其中都沒有“仁義淩遲,鹿鳴刺焉”的話。他們隻說了《詩》之作起於“康王之時”,後麵那句“仁義淩遲,鹿鳴刺焉”並不是他們說的,而是出自《史記 十二諸侯年表序》,是史遷的話。由此,楚關河定了個規矩,校對官員校對刊物時,不能想當然,而是要多番查證,方能保證錯誤不犯。
立了幾次規矩之後,當初看不起楚關河的校對官員,也是心服口服。畢竟覆校官這一職務,還是要憑實力來說話的。特彆是犯過錯的校對官員,楚關河指出他們的錯誤之後,他們對楚關河隻有感激。因為一旦楚關河沒有察覺出錯誤,那他們一乾人等都吃不了兜著走。除了焚毀印板,圖書收繳,印賣同罪,失察官員也要一體作罪。除此以外,杖刑、徒刑、流刑等刑法,可能都免除不了。
覆校官這一職位,可真不是人人都能勝任的。
有了婚禮上的一麵之緣,薑永和陳安,都默默地關注著楚關河,讓底下人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兩人都看好楚關河,有意把楚關河,培養成自己的心腹。
特彆是薑永,希望通過交好楚關河,在秦寒煙這裡博得更多的好感。他知道莫國的升遷製度,需要經過考課、磨勘等一些複雜的晉升程序,才可能從低級成為高級官員。所以在某一次下朝時,他特意轉道館閣,以視察工作的名義,和楚關河交流了幾句。他叮囑楚關河,考課也就是考績很重要,須認真對待。楚關河雖然對這個薑永無甚好感,但是也不好當麵說什麼,隻是點頭應承下來:“駙馬放心。我們館閣的工作人員,都把校對看成自己的職責所在,容不得半點差錯。”
而對陳安的印象,楚關河顯然要好上許多。陳安來視察工作時,從不過多乾預,而是讓楚關河在館閣原有的規則上查遺補缺,堵住漏洞。陳安可不想給楚關河提供什麼便捷的通道。隻有對自己人嚴厲再嚴厲,才是真正對他好,關於這一點,陳安很明白。莫國文職三年一遷,武職五年一遷,這個是真正的“磨勘”,要嚴格遵循的。
而且莫國皇帝老兒重視儒家的“君權神授說”,就是讓朝臣們放下爭強好勝的心,甘心為他這個皇帝老兒所驅使。皇帝老兒想到的辦法,就是利用文官團體的內部製約,設置一個崗位之後,就會再設定一個製約它的部門。而在部門內部也有製約,設一個文官崗位,原則上要求至少有三個人。這三個人包括,已經去職的人,正在履職的人,以及一個隨時準備上崗的人,也就是所謂的“一官三共人之”。
莫國還有一套沿用多年的官員的升遷辦法,比如“磨勘”,第一核查資曆,官員的升遷需要明確的時間限製。一個文官,隻有在任上乾滿了三年,才能考慮自己的升遷問題。如果是武官,那麼這個時間限製還會延長到五年。第二是核查考功,也就是說並不是你到了三年或者五年的期限,就一定可以升職加薪,你還必須要在任期內的各項考核中順利通過。從表麵看,這個製度還公平公正,但是也有不少弊端。如果一個官員資質一般,但是隻要他能差不多應付完考核,那麼他就能在相應的時間,憑借資曆升遷。而對於那些資質出眾的官員來說,即便在任期內乾出花來,如果資曆不夠,也會因為時限問題,而無法獲得升遷。因此這個製度實施起來,還是有低效的一麵。陳安曾經明確提出,要對這種低效的“磨勘”進行改革,但是最終結果還是以失敗而告終。所以現在,陳安在“磨勘”的改革方麵,變得謹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