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商儀的婚禮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陳安懊惱糾結,不知該如何向寒煙交代?猶豫再三之後,陳安決定實話實說,既說出心中的困苦,也把當初顧及母親麵子又顧及李商儀麵子的情況,一五一十告知秦寒煙。信中,陳安也告知秦寒煙他今後的打算。陳安希望秦寒煙能夠原諒他節外生枝,他說打算在適當的時機,和李商儀和離。如果秦寒煙不計較他食言,他還是要和秦寒煙在一起,這是他自始至終的願望。
收到陳安的信件之後,秦寒煙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反而落地了,而不是懊惱。這種反應奇怪吧,其實深究起來並不奇怪。因為她覺得,陳安也算是結過婚的人了,終於能和她徹底般配了。所謂的門當戶對,是兩人三觀要差不多,經曆也要差不多,才不至於在今後的婚姻中,吵架的導火索隨時存在。這並不是秦寒煙封建,也不是秦寒煙迂腐,而是千百年來經過無數人的婚姻得來的實證,得來的真理。秦寒煙已經過了浪漫的年紀,她現在要的無非是天長地久,無非是安全感。安全感,雖然很多時候來自於自身,但是你如果選擇了一個伴侶,那麼伴侶日常的行為,多多少少會影響你的情緒。除非,你選擇孤獨終老,那可能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可是秦寒煙,並不想孤獨一生。
想明白了之後,秦寒煙給陳安回了一封信,信中說她相信陳安,如果陳安覺得還是要跟她攜手一生,那麼她願意等。她在信中還吩咐陳安,要把對李商儀的損失減少到最小,同為女子,她能理解李商儀的難處。同時她也希望,陳安能做通他母親的思想工作,她並不想為了能和陳安在一起而得罪陳安的母親,這不是她所願意看到的。兩個人如果成婚,長輩的祝福,是頂頂要緊的。
收到寒煙的信件,陳安吃了一個定心丸。有了寒煙的理解,陳安信心倍增。家事慢慢來,不急於一時,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皇帝老兒讓他負責考核地方官吏的事兒 。
莫國的地方官吏,主要由戶部負責考核。戶部不僅要詳細開具被考核官吏任內的農桑、田畝、戶口、場務課利等的增減數量,還要將其地方經濟和政績量化,以評定等次高低。到第二年春末,戶部再把評定的考核成績送到監司,再由監司送到中央考課院。監司的位置也是至關重要,皇帝老兒對諸路監司的考核,則重在五個方麵,即舉薦賢才、案劾貪謬、實戶口、財用充足、興利除害。後來皇帝老兒又根據變法的需要,改為七個方麵,即舉官、勸課農桑、戶口增損、興利除害、事失案察、較正刑獄、盜賊多寡。
本著對地方官吏負責的態度,考核這一事項,陳安是親力親為,不敢馬虎。因為萬一考核有紕漏,是對地方官吏的極其不負責任,也會打擊一批任勞任怨好官吏的自信心。考核期間,薑永親自來找陳安,讓陳安秉公考核,說他接到定安府知州的來信,信中說因為去年洪災一事,百姓對他頗多微詞,希望考核一事實事求是,不要聽信百姓一麵之辭。薑永也蠻聰明的,沒有直接跟陳安說讓他照顧一下打分,而是旁敲側擊地提點陳安,讓他秉公打分。陳安知曉那個定安府知州,向來和薑永關係不錯,以前也沒少給薑永奉上好處。不過,陳安也沒有揭穿他:“考核一事,駙馬儘可放心,我一定秉公,不徇私情。考核一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從沒出過差錯。不過駙馬來我們莫國的時間不長,可能對我們莫國地方官吏的考核製度,還不太了解。”
考慮到陳安,可能對他和定安府知州的關係有所了解,薑永確實也不敢指點太多,隻是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考核一事,我自然相信陳將軍。那個定安府知州不是跟我相熟麼,所以我來幫他問一問。陳將軍秉公打分,就可以了。”
從陳安這裡離開,薑永陷入了沉思。自從秦寒煙去了臨安府,他是思念日深。他曾經給秦寒煙去過一封信,可是石沉大海,秦寒煙並沒有回他片言隻語。薑永知道,他這輩子無法給秦寒煙名分,可是他愛秦寒煙,對她的思念自從分手後,一日都沒有停止過。這種相思之痛,也隻有他自己能夠體會了。薑永不知道,他之前同意和秦寒煙分開,是對還是錯?那時他以為,他和秦寒煙,今後總會有和好的機會。如今看來,這機會甚是渺茫。
想甩掉心中的不安,可是這心中的不安,就像這多變的天氣一樣,陰晴不定無法把控。頭一次,薑永心中的無力感,越來越濃烈。
薑永走後,陳安喚來手下,讓他把定安府知州前年的考核記錄調閱過來。從這份記錄上看,定安府知州去年的考核打分,居然位列莫國所有地方官吏考核分數的前三甲。這個成績不得了,萬一今年還是如此高分,那提拔是鐵定有望的。薑永的提醒,反而讓陳安,更加堅定了秉公打分的原則。
現如今,戶部考核地方官吏主要涉及三項。第一項是政治表現,即考察地方官吏是否忠於職守?是否廉潔公正?是否在當地為老百姓辦了實事和好事?
第二項是看政績表現。即考察地方官吏的政績是否符合朝廷要求?是否能夠推動當地經濟和社會發展?
第三項是要看地方官吏的德才表現,這其中包括了對地方官吏的德才、才乾和工作態度的考察。首先是政績上“必其能為地方百姓”,二是在廉恥上“不得侵淩百姓”。
一段時日後,各地方官吏的考核打分,彙總到了陳安這裡。看到分數高居前三名的,定安府知州仍然位列其中。陳安決定到前三甲的所在地,暗地裡考察他們的工作情況。
前兩名的工作情況,和考核中了解到的情況相差無幾,陳安就放心了。可是到達定安府的時候,陳安明裡暗裡了解到不少內情,跟之前所打的高分完全不符。
譬如,定安府知州曹庸,曾經找定安府的首富借5000萬,說是借,其實就是索取賄賂。麵對勒索,首富隻肯出3000萬,結果曹庸就直接誣陷其母是當年給自己府上看管庫房,結果監守自盜逃跑的奴婢,不但將首富兄弟倆嚴刑拷打害死在監獄中,還沒收了其府上價值一億六千多萬錢的財產。作為定安府的實際掌權者,自然也有許多人前去曹庸府上巴結討好,這就導致曹庸的財富,累計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這曹庸還蠻狡猾,名義上的府邸可以說是很質樸,可是暗地裡的另一所宅邸是田園水草,利儘上腴。
而且這曹庸貪了銀兩,三分之一撒出去打點能幫他說得上話的官員,其中駙馬薑永之前就受了他不少好處。陳安所了解到的情況是,所幸薑永之前不曉得出於什麼原因,把曹庸等官員孝敬的銀兩,都悉數捐給了莫國的慈善機構悲田院等,算是提前把自己跟曹庸等官員撇清了乾係。
掌握了曹庸的種種罪證之後,陳安給曹庸的打分當然是不及格。等到監司把官員們的考核成績上報給中央考課院,皇帝老兒看到曹庸墊底的分數,又從陳安嘴裡了解到曹庸的種種惡行,盛怒之下就直接把曹庸打入了刑部大牢。
等到薑永得知曹庸被打入了刑部大牢,才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把曹庸之前給他的好處都已經悉數捐掉了。薑永這時又想起了寒煙,他覺得寒煙就是他的福星。因為當初他就是愛寒煙,顧及寒煙的感受,也知道寒煙對貪腐深惡痛絕,才下定決心痛改前非改過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