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心先前惡補過幻界語,麵對著古老的文字卻也隻能艱難低分辨著,她試著念了出來:“像雪一樣的神……”
如雪一般的神祇
“掉在了肮臟的血海中,還燃燒著詭異的火焰?”
落在燃著妖火的汙穢血海中
林依心拍了拍了腦袋,向本地人求救:“凩夏你可以幫我翻譯一下這首詩嗎?從這句開始。”
披散金發的青年俯身,認真地拂去冰晶,用他優雅的口音一一念出。
任憑罪孽滿身/傷痕累累/仍是一幅無恙神色/無怨、無畏、無悔、亦無心/靈魂遺失,□□遊蕩/漸漸的在無岸長河中,成了萬人畏懼的神魔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林依心一眼,林依心收回目光:“這是真實的故事?這位神明最後成魔了?”
夏莫爾麵色平淡:“我不知道。”
林依心沒有再追問:“不過凩夏你竟然翻譯得這麼好。”
“不,我僅僅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來罷了。”
林依心神色變幻莫測:“這塊界碑上麵的文字如果屬實,那麼這位神明豈不是個可怕的存在。雖然不知道這中間的緣由,但這已經……算不上一個神了,祂已經是一個怪物了。”
她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能在這裡立碑的……是不是隻有神明了?”
碑文所形容的人,大概就是那位隕神了。可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個神會落得傷痕累累?
“任憑”這兩個字也很值得推敲,祂是自甘墮落還是迫不得已?可又是那種無所謂的態度,靈魂……遺失?
林依心垂簾蓋住了眼底的晦暗。
果真如此……
半晌,夏莫爾終於開口了:“你的猜測很大膽,現在你想回去了嗎?離開邊境太遠,我也會找不到路的。”
“回去吧。”林依心很清楚自己再貿然往前的話,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雪盲症,“凩夏,神明的實力都很強嗎?那為什麼碑文上的神明會傷痕累累?”
“嗯,很強。即使已經分出了部分力量用來構建與維護世界了,祂的力量依舊是普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追趕的強大。所以能讓祂傷痕累累的,或許隻有祂自己的意誌。”
幾步間他們回到「門扉」處時,林依心突然笑了:“夏莫爾,你這番話被任何一個幻界人聽去了,都會覺得荒謬。可偏偏是你們這些受他們敬仰的人,堅信著神明的存在。”
她的眼睛一如光線都無法逃脫的黑洞,注視著眼前的人:“夏莫爾,你究竟是誰?”
少年模樣的年輕人有著與外表極其不符的沉穩與心智,那對鑲嵌在白瓷般的麵皮之上的雙眼,就像是最名貴的帝王托帕,璀璨而高貴,卻因為長年不變的溫柔眼神,使它也浸滿優雅的光澤。
林依心從來沒見過他生氣或者失態,像是對任何事情都能夠遊刃有餘,對任何事情的處理都能做到井然有序,在林依心的印象裡,夏莫爾出現的失誤的次數為零,比夢幻還低,某種意義上,他比夢幻還不可思議,且同樣擁有難以捉摸的身世與才學。
這真的是一個普通人能夠做得到的嗎?
她從來就沒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政客,卻也不滿足於一個國家的大神官這一個答案。
麵對林依心的質問,他依舊是那幅淡然神色:“依霂,我隻是夏莫爾,如果我不是夏莫爾的話。我還能是誰呢?又或者說,你又希望我是誰呢?”
“你簡直是接近神的存在,但你不是神。”
“哦,你是正確的。隻是我有些好奇,在你心中,神明的標準究竟是什麼?”
“首先,幻界的神明不親民,其他世界的神我不知道,但是幻界的神明毫無疑問是不與人民接觸的。至少在幻界的幾萬年間,神明都不曾出現過。”
夏莫爾點點頭,他的微笑飽含對林依心分析的認可。
“其次,幻界的神,其中一個已經算不上神了吧,甚至可以說,祂已經隕落了吧,而另一個——我認為以夢幻對待你的態度,你絕對不會是他的創造者。”
黃昏的日光打在二人臉上,就連陽光都格外鐘情這位聆聽者的容顏,他僅僅是笑著,就已經比餘暉還要奪人眼球,夏莫爾的語調是前所未有的輕快:“林依心,你很冷靜也很清醒,這很好。”
這是自上次分彆來,他第一次呼喚她的真名。
林依心的手指隔著布料握緊了包裡隨身攜帶的灰皮書。
裡麵有她前不久剛寫下的計算過程。
已知,關於神明:
其一,幻界存在神明;其二,幻界不止一位神明;其三,有位神明隕落了,其餘神明下落不明;其四,「末日」在傳聞中為神的武器。
已知,關於「世界」:
一,侵蝕存在,需要神明維護,第一層世界幻界由領主維護;二,舊日存在殘渣,亡魂聚成的海被掩蓋在海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