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剛想說些什麼,又被夏予銀打斷。
“你們審得怎樣了?”
唐遙一愣,嘴角隨即浮現出一陣無奈的笑。
“審了快一周了。沒什麼實質性的結果。”
“可否讓我看看?”
這本來也不算什麼秘密。
唐遙帶著她轉到最高層。這本來是工廠員工住宿的地方,現在全都被用來將人一個一個分開關押。每間房的陽台都已經被封,房門被開了個方方正正的孔,既用來確保裡麵人的狀態,也用來防止他們因過度禁閉而出現心理問題。
“嫌疑較大的有哪些人?”
“403和409,”唐遙說,“403平日裡和周定湖交往很密切,409,”他頓了一下,“其實沒有什麼跡象。”
“純粹是懷疑?”
“差不多。就,直覺不太對。”
夏予銀望著房間門,想了一會兒又問,“有用過刑嗎?”
“刑?”唐遙皺眉,“沒有。”
“你能不能把他們兩個,還有周定湖,交給我一下午?”
“用刑嗎?”
“對。”
“我不認為刑罰能問出什麼,”唐遙的語氣生硬,“從古至今,屈打成招的故事還嫌少嗎?”
夏予銀笑了,嘴角的弧度似嘲非嘲,心情卻好像好了很多。
“可你要知道,人是一種很賤的生物。有些人不吃點苦頭,永遠都不知道說真話。”
唐遙看著她。
夏予銀的嘴角笑容戲謔,眼裡似乎有一陣寒芒掠過,肅殺的氣質油然而生。
這是自己缺乏的東西。
或許,真的有用。
“保證性命的前提下,可以用刑。”他最終還是同意了。
那天回去的時候,唐遙從夏予銀那裡拿到了一份名單。
“我不保證準確性,”夏予銀剛洗了手,“這些嫌疑程度是從高到低排的。”
下午她審人的時候,數次有慘叫哀嚎聲從房間裡溢出。可等到審完後,房間裡依舊整潔,夏予銀衣服最上麵那絲褶皺都沒有變過。
她到底怎麼審的?
“嗯,”唐遙大致掃了一眼,將這份紙質的名單收好,“這次,多謝了。”
“說不定我們很快要成為一夥的了,還謝什麼?”陸聞安說著,很自然地伸手,拍了拍唐遙的肩。
“明日中午前,我會發消息給你們。”唐遙笑道。
“好啊,”陸聞安比了個“OK”的手勢,“等著你的好消息。”
夜幕降臨。
為了確保不暴露,樓裡不允許點燈。
於是一切沉浸在墨色裡,除了從窗外漏進的月光。
唐遙一個人站在月光照進來的地方,臉被照亮,身後隱入陰影之中。
原因其實很簡單。
隻要稍微脫離一下當時的情境,唐遙就能想明白。
他之所以對於陸聞安心存顧慮,是因為感到了威脅。
從表麵上看來,夏予銀孤高冷漠,看著就不太容易接近,而陸聞安和煦親切,有種令大家都不由自主想要聚在他身邊的衝動。
陸聞安是天生的領導者。
他看似與他的母親不同,其實是一種人。
這種人,絕不甘居於人下。
唐遙回顧自己,悲哀地發現,他沒有足夠的信心壓製住陸聞安。在當前的情況下,讓他加入無疑引狼入室。
唐遙靠在窗邊,夜裡的風灌進來,吹得他眼睛都睜不開。
但是他沒有動。
真的就這樣放棄嗎?
他問自己。
拒絕陸聞安,就相當於拒絕了夏予銀,在一定程度上,也將連帆狠狠推開了。
沒有他們,武裝遊擊隊的未來在哪裡?
東衡的未來在哪裡?
天琴星的未來在哪裡?
他突然自嘲般地笑了。
沒有人不可替代,可這句話的前提,是有尋找替代的能力。
這種能力,他現在並不具備。
就像這一陣又一陣的風,穿過空曠的道路,穿過窗,拍打在人的臉上。他竭儘全力地去阻止這風,卻不得不淪為風中飄搖的樹葉。這時,隻要有一根樹枝也好,能讓他暫時保證,不會被這席卷而來的風裹挾。
哪怕失去主宰的權力。
唐遙關上窗,風被阻隔在了外麵。
就這樣吧。
他想。
隻要能取得勝利,走任何一條道路他都是願意的。
《白組紀實》:
本星曆6010年3月,杜禹、陸聞安、夏予銀加入武裝遊擊隊。杜禹、陸聞安任副隊長,夏予銀任總隊長(新設職務,位於副隊長之下)並於一周後開始全權負責隊內刑法戒律工作。武裝遊擊隊與東衡自衛隊正式合並,隊員增加到一百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