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下定決心犧牲自己去保護K的時候,我家裡的不速之客齊藤正盯著電視屏幕發呆。
牆上的鐘表指針慢慢轉動著,齊藤給我的一個小時時間正在緩緩流逝。
“她不可能找到他們了。”
齊藤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某個人聽。
“我必須有所行動。”齊藤站起身,似乎準備離開這所房子。但是,時間過去了一刻鐘,齊藤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最終,他居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座位,慢慢把後背靠在了沙發上。
“充滿意外的遊戲才好玩,你說是嗎?”
齊藤再次自言自語的說完這句話,視線放回到電視屏幕上。
電視屏裡的我正焦急的在老城區奔跑,隨著一個慢慢放大的特寫,密布我臉上的汗水漸漸清晰。我的表情是焦急中帶著恐慌,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慢慢變得絕望起來。
齊藤目光炯炯地盯著電視屏幕。
電視裡的我明明已經氣喘籲籲了,還是不停地在老城區奔走。速度時快時慢,卻始終沒有停止前進。一開始,我身邊的房子還挺多,但是漸漸的,我所經過的地方人跡已經越來越稀疏了。很明顯,我正在向城市的郊區前進。在此過程中,我總是刻意地向人群房屋相對密集的地方跑,似乎有意讓這些房屋人群在屏幕裡顯示出來。
如果不注意觀察的話,通過電視裡有限的屏幕範圍是很難發現我正在遠離城市的這個情況。
如果不是齊藤眼前的電視屏幕幾次把鏡頭拉遠,或許連齊藤也會被我的行動所蒙蔽。
但是明明看到了我逃向城郊的這個情況,齊藤居然還是不動聲色的坐在沙發上。甚至很乾脆的閉目養神起來。
電視的畫麵不斷變化,在幾個小時連續不斷的畫麵轉換之後,終於出現了一個小站的鏡頭。這是臨郊的一個小火車站,一棟低矮的建築邊上是一扇油漆暗淡的鐵柵門。通過鐵柵門的空隙向前望去,隱隱能看到長長的鐵軌和一列火車。
電視裡的我來到鐵柵門前,卻沒有停止腳步,就這麼從鐵柵門前跑過。
我沿著這棟低矮的建築向前跑,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堵矮牆。借著助跑的力量,雙手扶上矮牆,用儘全力向上一竄。
或許是因為長久的奔跑,我的雙臂力氣耗儘,肚子頂在了牆頭,就這麼無比吃力地向上攀爬。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勉強的爬到牆上,再由矮牆跳到對麵的月台。
一列火車悠長的汽笛聲從屏幕裡傳來。
就在此時,齊藤忽然睜開了眼睛。
“我們走!”
齊藤這麼說。
一邊說,齊藤一邊轉頭。在他背後站著一個麵無表情的女孩,如果我在場的話一定會驚呼出聲,這個女孩我太熟悉了,她竟是孟若冰!!!
與此同時,登上月台的我,奮力向即將發動的火車跑去,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硬是在月台上的工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跳上了車廂與車廂中間的銜接掛鉤,再順著掛鉤攀上了車廂。
一到車廂頂,我立即向下跳。彆誤會,我不是往火車下麵跳。雖然情況緊急,但我還沒有傻到玩命的地步。我是跳進了這節車廂裡,整個人落到厚厚的煤堆上。
是的,這是一節敞蓋的貨車箱。
猛然跳入車廂的我,立即落在了煤堆頂上。
身體和煤堆劇烈的摩擦讓我整個後背疼痛難忍。但這還不是最讓我難受的。
雖然當初齊藤給了我一個小時的時間,但是我從城裡跑到老城區,再跑到郊區,整個過程足足有三四個小時了。
我不知道齊藤為什麼沒有在規定的時間開始對我的追蹤,但是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或許是因為我早已有了某些預感,才會這麼拚命的向郊區跑。
連續三個小時不停的跑走,這遠遠超過了我平時的運動量。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堅持了下來。這真的隻能歸功於奇跡了。哪怕是一個健壯的男人,讓他連續不停的行走奔跑三個多小時恐怕也會在半途中脫力吧。
可是,我居然真的做到了。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大腦因為缺氧早已空白一片,肺部不斷緊縮仿佛要炸裂了一般。但是最終我還是到達了目的地。
在我倒在車廂裡的一刹那,眼前猛然一黑,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當我醒來的時候,火車還在緩緩行進。
頭腦清醒了些的我不禁感到詫異,剛才在月台的時候明明已經被車站的工人們發現了。為什麼他們沒有通知列車員停下列車,反而任由火車載著我離開了呢?
我這麼想著,不得其果。
但是最近發生的意外接連不斷,組織起來都足以發布一篇連載小說了。我早已學會了對一些事不去深究。
因為深究也沒有意義。
K這個人的出現已經是極其不合常理的事情了。那麼再執著於常理,就顯得很可笑了。
想起K,我不由自主歎息了一聲。但願他不會出什麼意外,但願我的計劃能夠成功。
我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向西方落下一半左右。這麼說,我從車站搭上火車到現在大約過了三四個小時,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齊藤為什麼沒有追上我呢?這簡直是太奇怪了!
這麼想著,我從煤堆上站起,扒著車廂向外望去。眼前的情景讓我整個心懸了起來!
誰說齊藤沒有跟上我!
在我搭乘的這節車廂後麵,一朵巨型的朝顏花正亦步亦趨的緊跟其後。朝顏花的花芯上端坐著一個人,那不正是齊藤嗎?!
天啊,我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到變異了的朝顏花。
這巨大的朝顏花,綻放著使人心悸的花瓣,每一朵花瓣上都布滿了鋸齒形的倒刺。這朵花的徑部粗壯的猶如百年老樹,從徑部伸出四條普通樹木粗細的花藤,兩條紮根在地麵,猶如人的腳。兩條在半空揮舞,猶如人的手。
紮根與地麵的那一對花藤時起時放,每一次從地上抬起都會帶起大量的塵土和泥沙。地麵上立即留下一個深坑。
這朵明顯是怪物的朝顏花在火車的一側向前挺進,離我不過幾節車廂的距離。每一次行動都會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天知道在這麼恐怖的聲音影響下,列車員為什麼連一點異樣都沒有發現!
齊藤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所在的這節車廂,見我已經醒了。齊藤的深深地看著我。
雖然有幾節車廂的阻隔,我還是感覺到了這目光的寒意。就在這個時候,火車開始減速。齊藤坐在朝顏花身上,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趕上了我。
直到火車靜靜地停在鐵軌上,齊藤終於在審視了我許久之後開口道:“你醒了。”
我愣了一下,這時候齊藤居然還有心思給我一個起床的問候嗎?
因為不了解對方的目的,我沒有回答。
齊藤也不為異,接著說:“為什麼要逃離這所城市?!”
我看著齊藤,刻意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說:“我不想再陪你這個瘋子玩什麼遊戲了!該死,K和我有什麼關係,難道要我為他送命嗎?!留在這所城市裡隻有等死,你不是說過隻要三天就可以毀滅城市裡的一切嗎?那我乾嘛還要傻傻的待在這所城市裡等待死亡…你們的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看在我曾幫過你的份上,放我走吧。我保證不會把我知道的事情說出去…我會忘掉這一切,可能的話,到國外去生活!”
齊藤冷冷地看著我:“事到如今你還想誤導我嗎?!”
我呆了呆,有些喪氣地說:“既然你都追上我了,再掩飾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我確信以K的實力不會被你逮到,所以我不想成為K的累贅。我相信即使是你也不可能把整個城市都監視到吧。隻要脫離這個城市到一定的範圍,就一定能擺脫你的追蹤。這樣你就不能用我來威脅K了。告訴你,我不知道K在哪裡。我和他認識的時間遠比你想象的短,所以你彆指望能通過我找到他。因為,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既然你已經抓到我了,那麼你贏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你彆指望我會跟你回去!”
齊藤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孟若冰不對勁的。
我的心劇烈的跳動了一陣。
沒想到我真實的想法還是被齊藤看穿了!
許久,我才歎息道:“大概是直覺吧,以我認識的K是不會去找孟若冰的。他這個人最不擅長和彆人打交道了。雖然外表上看起來他很冷靜,但是骨子裡,他和我一樣的固執。如果是K的話,他一定能了解,我是絕對不希望孟若冰卷進這件事當中的。所以,以他固執的程度,即使生命垂危也絕對不會去打攪孟若冰的生活。這就是我認識的K。所以,在我和孟若冰分手之後,我就想通了這一點。”
“所以,你才故意把我引向城市之外?!”齊藤說。
我笑了笑。毫不畏懼的看著齊藤。
齊藤注視我良久,終於歎息道:“我還是小看了你的決心。你明明知道K已經安全了,還是不惜承擔生命危險的把我引出城外,就是為了給K爭取一點時間嗎?”
我坦然地點了點頭。“是的,所以,我絕對不會和你走!”
齊藤也點了點頭:“這一局是我輸了。但是我和你的賭約還沒有結束。我一定會在三天內找到K,朝顏,我們走!”
說完這句話,齊藤就在巨型朝顏花的承載下遠離了火車。
我看著齊藤的背影漸漸模糊。心裡生出一種莫名的猶豫。
齊藤最後的表現很奇怪,他居然沒有如我所料的抓住我來威脅K。而是再次提起了他之前所說的賭約。
齊藤的目的究竟是?
難道是因為齊藤看出了我玉石俱焚的決心,所以才欲擒故縱的騙我回到城市?!
不,從齊藤能控製住孟若冰的這件事來看,齊藤完全有能力用同樣的催眠術控製我。即使是趁我不備偷偷命令朝顏花釋放迷香,都足以達到擒獲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