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考成績公布過後,小樓裡靜謐的空氣變得喧囂,樓下菜市場車水馬龍熙熙攘攘,蟬鳴聲似乎在耳邊從未間斷,幾縷陽光透過厚厚的林蔭葉最終灑在了我家的門樘之上。
屋內的一張安城縣第一高級中學的錄取通知書赫然擺在客廳茶幾上最顯眼的位置。我叫陳橙,原本要進職高的料湊巧歪打正著以補錄的方式考上了這個小縣城裡最好的高中。
回顧我這初中三年,可以說是在平淡裡閃著光,但就可惜這抹光沒能把成績給照亮。每天不是上課偷摸著看漫畫聊八卦,就是計劃著放學哪家串兒好吃還不貴。有沒有高中上,我也不是那麼在乎。學校有沒有足球場,這才是我考慮的關鍵。
轉眼間,一年半的時間已經悄然過去。我爸我媽一直擔心我成績跟不上的問題竟沒有發生。反而是我靠著足球比賽先後多次在縣裡獲獎成了校領導身邊的紅人,再加上平時辦事兒利索情商高,即使成績常年穩固於中遊水平,也能和老師們也打成一片。
“開學前一天補作業,你暑假乾嘛去了”
“彆催彆催,皇上不急太監急,馬上寫完就睡覺,就差十八張卷子了,我都不急,你倆急啥”
“小兔崽子,你罵誰是太監啊!”我爸說著順手掂起兩本作業拍在我天靈蓋兒上。毫無防備挨了這一下才意識到我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站起身笑眯眯的接住爸爸手裡的牛奶,嘴裡重複道“我是太監,我是太監,皇上您趕快陪您的愛妃睡覺吧。”我爸歎了口氣,關上門回屋睡覺。
牛奶我是真的一口也沒顧上喝,筆尖飛快畫著一行又一行。書桌上的台燈有些泛黃,但還是亮了一整宿。
開學第一天,校園裡到處掛著歡迎同學返校的標語。但我不相信有人會因為看到這些紅底白字而感到興奮,雖然我是走讀生,沒有大包小包的行李,但光是幾科作業就壓得一整宿沒睡的我腳步蹣跚起來,腦袋暈乎乎的,兩眼失了神,如同可憐打工人被黑心老板壓榨了八百年。
下午的入學測試如期進行,和以前的小考試一樣,我寫完選擇填空後就直接睡了過去。但願監考老師可以對我愛答不理,各自安好……
直到考試還剩最後十五分鐘的鈴聲響起,我才迷迷瞪瞪睜開眼,即使看著自己流的一大攤口水把答題卡搞的一團糟,內心還是掀不起來什麼波瀾。
熬到考試結束後,我徑直走向廁所,半道兒遇見了隔壁班的江沐恩。
江沐恩這個小姑娘,個子不算高,長的還挺漂亮,文文靜靜的人也不錯,就是她那不著調的對象,黑不溜秋的非說我長的挺喜慶。真是是服了他這不走心的評價了。
“嘿,昨天晚上整宿沒睡吧!”
“你咋知道?”
“你瞧瞧臉上的口水沫子,腦門上的黑墨水印兒,配上倆電燈泡兒大的黑眼圈,不是通宵了是啥?趕快洗洗吧,小心印堂發黑走黴運!”
“那我得趕快去洗洗,不能影響咱這顏值”
剛進廁所,就看見幾個男生在裡麵吞雲吐霧,吸煙裝酷,再加上把校服穿的流裡流氣,感覺個個都是人物。
可我還沒走兩步,其中一個便看了我一眼。我連忙扭頭,可還是對視上了一眼。
“兄弟,幫幫忙,我綁一下鞋帶兒”
我猶豫了一下,小心的接過了他點著了的煙,呆呆的站在原地。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便隻好等著他。
可就是不湊巧,於小飛在這時也進了來。他可是我們這屆高二最嚴格的年紀主任,剔一個小平頭,戴一個不知道什麼牌子的半框眼鏡,格子襯衫紮進西褲裡倆黑眼珠略顯微黃,但那可是由數以萬計個細胞所組成的最高級的攝像頭,每天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說時遲那時快,我假裝自然的轉過身,把煙頭丟進下水道,以為自己可以躲過一劫。
“那個指頭剛才冒煙兒的,滾過來!”
我背著主任,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沒想到他直接走到了我的麵前,揪著耳朵要把我帶到了辦公室。一路上的吃瓜群眾可真不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要冒個泡討論一下。
主任的辦公室就是寬敞,花花草草也長得精神。就是那地上那一堆還沒來得及發的學習資料擾人興趣。而我就站在那堆資料裡麵。午後的陽光正好,從窗戶縫裡照在我臉上,口水沫和墨水印也更加明顯。
“你能耐了啊!開學第一天剛考完試,躲廁所帶頭抽煙,你是為情所困還是因愛生恨無處發泄!玩兒什麼憂鬱啊!”
“沒…沒有,我沒…”
“沒什麼沒,眼見為實,我都看見了,還狡辯什麼!滾到門口站著去!”
主任劈頭蓋臉一頓罵,難聽的話說了得有八百遍才勉強放過了我,讓我出去罰站。
晚自習下課後,張佑安拉著我走到校門口的燒烤攤兒,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家燒烤攤兒我和張佑安常來,張佑安是我發小,也是足球隊隊友。他性格挺好,就是身材嘛……但是從小喝涼水都長胖的體質也怪不得他。
張佑安喊道“老板,五串兒魚豆腐,五串兒烤麵筋,五串兒五花肉,多放孜然多放辣。”
“我可沒拿手機,等會兒這得你張大老板破費了。”
“好說好說,我帶錢了。你今天真的就站了一下午和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