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江見卿又開始要食不下咽……罷了，不如直接一劑猛藥下到底。應雙將身子又湊過去一點，視線落在江見卿放在桌麵上纖長的手指，應該是打排球的緣故，並不如何細嫩而是附著薄繭。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練成這樣的樣子。但反正，不是在高中。

他定定看了一會兒，口氣莫名有些恍恍惚惚：“師兄，你要不要加我小號的好友？”

“好啊，叫什麼？”

應雙將自己代入到江見卿那個位置，實在感覺到就在剛才這短短幾分鐘當中情緒過山車一樣起伏旋轉，實在不能不稱之為跌宕起伏，誠然考驗心臟的活力與健康程度。

他繼續低著頭回避江見卿的視線：“叫……應如是。”

江見卿問：“‘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語氣有點隱晦的……開心？

他的態度有點過度坦然，應雙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去這段時間一直都搞錯了：難道江見卿不是見青山？難道他之前一直都是在自作多情？

應雙謹慎地又補充：“就是這個，而且，我還被席歡拉進了他們幫派——清風明月。師兄，你應該知道的吧？就是，就是見青山在的那個幫派。”見青山三個字稍重了些咬著。

江見卿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一字一頓：“清風明月？見青山？”

應雙咬了咬牙，倒豆子一樣一口氣吐出來：“嗯，我和見青山還一起組過隊下了副本。我聽他的聲音和師兄你很相似，他的室友長劍所向的聲音我聽著還有點像向長安師兄……師兄，你認識他們嗎？”

江見卿放下了手中的塑料叉子，慢慢吞吞地將尖頭的部分沒入軟滑的蛋糕表麵，顫顫巍巍地立住。他低著頭不說話，應雙看不到他的表情，莫名心底湧上了無端的慌亂。他下意識前傾了身子，身體幾乎挨上桌子。從這個角度抬高視線，是不是能看見江見卿現在的神態，就能知道江見卿現在心裡的想法？

但他為什麼要知道江見卿現在的想法？

幸好江見卿無論有意無意，都並沒有要為難應雙的想法。抬起臉與應雙對上視線的時候，江見卿的目光仍然一片平靜：“我想起來了。應如是，是個小覆血。我確實帶你下過副本。那天我們剛下過鬼城副本是不是？我應當沒記錯吧？”

原來他又忘了。就連情侶名也這麼容易忘記嗎？應雙在這樣凝重的氣氛下竟然也感到幾分荒謬的好笑：“師兄，你——”記憶力竟然這麼差的麼？

但江見卿很認真地看著他：“你突然和我說這些，是知道我喜歡你了，對不對？”

原本的拐彎抹角曲線球被對麵用一記直球打了個措手不及，就像海堂薰一個回旋蛇球被桃城武入樽式扣殺①。應雙一瞬間竟然有一種眼冒金星暈頭轉向的錯覺。他下意識蜷了一下手指，身子彈了一下就要撤離開來。可江見卿的眼神澄澈認真，反而讓人不好抽身。

於是應雙還是虛虛趴在桌麵上，半張臉埋在胳膊裡，隻露出兩隻眼睛，從喉嚨深處悶悶地哼出一個“嗯”音。

但承認自己知道江見卿喜歡自己這件事情竟然連吐出一個“嗯”都覺得這樣艱難。應雙徹底把整張臉埋起來，用微涼的手臂將臉上的熱度微消。然而比臉上感覺到涼意更之前的，是兩條胳膊已經漸漸升溫。

應雙一麵唾棄自己不爭氣，以免又困惑著所以江見卿為什麼能這麼直接麵不改色？他臉皮應該能有故宮城牆牆根那麼厚了才行吧！還是說隻是因為應雙他的臉皮薄如蟬翼，才在襯托之下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但就算自暴自棄假模假樣地埋住了眼睛，耳朵還是露在外麵。於是江見卿的聲音還是正常地傳過來：“所以你這麼正式地過來找我，是打算拒絕我是嗎？”

“……也不是。”

應雙勉強讓自己側了一下臉，隻露出一隻眼睛看江見卿的表情——依然保持著平靜，這樣讓人莫名感到踏實和安心。

江見卿真心實意地笑了一下，又露出了平日裡理性思考的神情：“不打算拒絕，但我覺得你現在也沒打算接受。”

“嗯。”應雙支起身子，經曆過剛才短暫劇烈的衝擊，他現在已經能維持住表麵上看上去比較冷靜淡定了，這時候就可以斟酌著用詞，“我其實是有一點，不，有很多的好奇。”

看著江見卿墨黑的眼睛，應雙咽了一口唾沫，鎮靜著說下去：“師兄，我非常非常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會喜歡我……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我呢？”

江見卿將小蛋糕推到了一邊，一手支頤：“你說說你的猜想。”好像上課時老師提問。

他的態度沒發生什麼大的變化，愈發消減了一些應雙的緊張感。應雙隨口吐槽：“乾嘛？這是《金田一偵探事件簿》還是《名偵探柯南》，還要搞猜想和推理的麼？”

雖說如此，應雙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師兄你提到過……一封信，很重要的一封信。我猜想和這個相關，但，對不起，我實在想不起來是什麼了。”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江見卿笑了一下，“畢竟對你來說應該是一件基本無足輕重的小事，沒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

“那我當時究竟寫了什麼？”

江見卿狡黠一笑：“保密。”

應雙默默看了他一會兒，賭氣似地摟過被江見卿推到一邊的小蛋糕，叉子一個用力挖下一大塊蛋糕塞進嘴裡。草莓在舌苔上爆發出絲絲濃重的甜意。

江見卿問：“好吃嗎？”

應雙哼了哼：“我買的，當然好吃。”

江見卿拄著臉看他：“嗯，我說了，我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