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不能的。
但是憤怒也是肯定的。
近來在顧月的事情上,沈氏失了太多的掌控感,脾氣也大不如從前的穩定。
“是誰允許你私自換掉我給你的丫鬟?”沈氏的聲音沉沉,蘊著怒意。
雖說樁樁件件似乎也直接怪不到顧月頭上,可沈氏能怪的人,也就隻有顧月了。
而思懷也是直到回了家中,才知道自己已經被降為了二等丫頭的消息。
“姑娘,奴婢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待奴婢?”思懷不可置信,跪倒在了沈氏跟前,“太太,你得給奴婢做主啊,不能由著姑娘任性。”
主子要換掉奴婢,哪裡需要給奴婢解釋?
更何況顧月也並沒有把思懷打發出去,隻是降了一個等次而已。
“母親,這都是祖母的安排。”想起回來之前顧老夫人的交代,顧月的語氣十分冷靜。
顧老夫人豈會不知沈氏心裡對主宅的人多有想法,但是她畢竟是沈氏的長輩,顧月將一切事由推到她的身上,多少能省去一些麻煩。
既然答應了顧月給她換個丫頭,自然也要替她想到這些後話。
“你如今是討了你祖母歡心,便不將母親放在眼裡了,是嗎?”沈氏最不喜歡的便是婆母處處管教自己,更不喜歡主宅的人插手顧月的教養,可是如今顧老夫人的手伸的也太長了,讓她十分不滿,便將氣撒在了顧月身上,“那你說說看,思懷是哪裡這般不好,值得你特意去跟你祖母告狀,也要把她從你身邊換走?”
在沈氏看來,如果不是顧月偷偷跟顧老夫人講了些什麼,顧老夫人怎麼會突然插手這種小事?
“月兒並未跟祖母告狀。”
顧月說的很平靜,她和顧老夫人說的那些,不過都是在陳述事實罷了。
“祖母是如何考慮的,月兒也不知。但是方才月兒見思懷得知此事的第一件反應便是質問於我,質問於她本該敬重的主子,忽然覺得祖母此舉,當真大有深意。”
顧月說得很慢,言辭間條理清晰,誠懇地向沈氏提出建議,“月兒並無任何不敬母親之意,原本祖母是想直接將思懷調走的,月兒此回也特在祖母跟前求了情,讓思懷下去後仍做二等丫頭,日後或是母親調回,或是考察段時日再行提拔,皆很便利,您千萬莫要因此動怒傷身。”
她這話自然是混編的瞎話,簡直是將顧老夫人叮囑的“都推給祖母”運用到了極致,既貶斥了一回思懷,又將自己給摘的乾淨,甚至還在裡麵假做了一回好人。
畢竟麵前兩人,誰也不知她與顧老夫人究竟說了些什麼,顧月自然要將此舉的後果降到最輕。
她不會次次都莽撞地和沈氏硬扛。
果然,聽了顧月這般說,沈氏的怒火倒熄了一些。
雖說還是半信半疑的,但自己這個養女平日裡慣來聽話,即便前些日子叛逆過一回,到底性子不可能驟變,想來是沒有撒謊的。
——好歹人雖然降為了二等,還是留在梧桐苑裡的。
仍能回報顧月的起居,也能時常近身,想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關係。
其實沈氏之所以會這般生氣,除了氣顧老夫人插手她對孩子的教養之外,也是後怕思懷差點被調出顧月的院子。
畢竟除了她自己,無人知道,先前她是特意將顧月和思懷的生辰八字拿去請大師算過的,說是隻要讓思懷待在顧月的身邊,就可以讓她能夠更快的找到自己的親生女兒。
包括將她的名字改為思懷,除了寄托自己的思女之情,也是取一個“對月思懷”之意,希望可以起效更快一些。
所以沈氏向來根本不管思懷將顧月伺候的好不好,因為隻要她留在顧月身邊伺候就行。
她沒想過顧老夫人會插手這樣的小事,如今想來,倒也是大意了。
好在如今事情還有餘地。
這麼想著想著,沈氏的火氣也慢慢平複下來了,不再理會思懷在一旁的委屈求情,重新恢複成了那個慣常端莊自持的美婦人。
“行了,你說的也有道理,剛才思懷張口便是質問主子,的確不該,便在二等丫頭做著,好好反思一段時日吧。”再開口時,沈氏的語氣變得冷淡平和了些,“既然事情是你祖母定的,那就先這般吧,新來的丫頭聽說是從外邊剛采買來的,規矩儘快好生學著,免得日後再衝撞了主子。”
“是。”顧月垂眸應了,那姿態分明是個乖巧聽話的女兒。
沈氏審視著她的舉動,到此,慢慢放鬆了些許。
想來是她過於敏感了吧,方才之前竟然有種,隱隱將要控製不住這個養女的感覺。
她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身為對她的女兒鳩占鵲巢的野種,顧月的一切都必須是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掌心中。
她可以享受她無法避免給予的榮華富貴,卻絕不配得到她的母愛,也絕不能搶了她親生女兒應的風頭。
她的女兒一定還會回來的。
一定還會回到她的身邊,替換掉這個讓她每天看到都揪心痛苦的假女兒。
所以,她要時刻為她的女兒準備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