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星海裡,一輛灰撲撲的不起眼的小型民用飛船正平穩地向前方駛去。
“各位乘客請在位置上坐好,我們即將抵達首都菲沃星,前方經過震動帶,請不要離開座位,請不要離開座位。”
隨著廣播聲響起,飛船一下熱鬨起來。
小蟲子們好奇的童言童語,光腦隱私模式下的震動聲,大蟲子們接通親友視頻後的寒暄聲,還有許久不曾回家的蟲子的感歎聲,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整個飛船似乎經過近兩天的沉寂終於活了過來。
在飛船中間的靠窗位置,一隻蟲子安靜地坐在位置上。
他背靠著椅背,一頭黑色的短發鋪散開,前額滑落幾絲碎發搭在下方稠密的眉上,眉下雙眼攏著,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的流動。四周的空氣好像都因為他變得平靜。
但也隻是好像而已。
隨著距離的縮短,熱鬨再壓抑不住了。
隻見他小小抿了一下紅潤的薄唇,唇角變得微微向下拉,飽滿緊實的下巴也隨著他頭往後的動作斜向上揚起,接著他又把雙手抱在胸前,淡然的氣質立即變得淩厲。
顯然是因為四周的熱鬨,讓他再無法專心做自己的事。他從滿屏的數據裡抽離出來,切斷光腦與座椅屏幕的連接,轉頭望向窗外。
前方那顆灰藍色的巨大星球在逐漸占據他整個視野,灰藍色的濃霧裡有九個高亮度的大光點圍成的一個三角形,那正是他這次的目的地——國家機甲研究設計院。
而他現在的身份:雄蟲程安,一個二十四年前加班猝死後意外穿進雄蟲殼子裡的地球人,現國家機甲研究院唯二的雄蟲機甲設計師。
不過很快可能就是唯一了。
程安想起上次組裡開會的時候偶然聽他同事說,另一隻雄蟲已經準備離職回歸家庭了。
唉——
程安不知是第幾次在心裡暗自反思。為什麼就蟲族雄:雌=1:7的比例,都沒讓他鑽到一個雌蟲的殼子裡。開機甲,開戰艦,太空巡航,這些都是男人的夢想啊!
可他偏就穿成了一隻雄蟲,一隻弱唧唧的雄蟲!
特彆是工作組裡的雌蟲平日裡對他那無微不至的,和地球人照顧小baby一樣的關心嗬護,那辦公室裡放置的特彆定製的雄蟲沙發,雄蟲辦公桌,雄蟲燈具……
程安忍住爆粗口的衝動,說真的,他簡直很想一棒子打暈自己再重新找個雌蟲的殼子穿上。
程安在心裡亂想著,在臉上也不免帶出幾分恨恨的情緒。
“閣下,閣下有哪裡不舒服嗎?”坐在他旁邊的蟲子小聲問道。
程安不想理他,便沒有回應。
但馬上就聽到他旁邊的這隻蟲子窸窣一陣動作,一邊還在安撫地說:“閣下稍等,我現在就去叫醫務官過來。”同時伴隨著“哢”的一聲,那是保險扣解開的聲音。
程安無語,蟲蟲歎氣。
“謝謝你,但我沒事。”程安轉過頭微笑著看向已經站起來的蟲子,那人一身平民裝扮,身高大約在兩米以上,站在那裡很有壓迫感。
程安保持著臉上的微笑繼續說道:“快坐下吧,馬上就進入震動帶了。”
程安看著雌蟲重新坐回位置,扣好保險,並拒絕了對方加光腦號的邀請。他靜靜地坐在位置上,看向窗外浩大的星域。
飛船很快進入震動帶,整個飛船上下小幅度劇烈顛簸。這有點類似於在地球上坐飛機時,飛機在途中遇上強烈氣流時出現的情況。
不過在這裡,除非遇上星盜,不然幾乎不會出現飛行安全問題。在這個世界已經生活了二十六年的程安對此還是有些不適應。
但他勉強能壓下自己亂飛的思緒,因為在這個世界,他好像除了有關機甲研究的資料,就不知道還可以留給誰遺言了。
隨著飛船進入菲沃星,光腦也迅速自動接入星球地區網裡。程安戴在手上的光腦提示燈迅速閃起,不等他查看,一個視頻就接了進來。
程安打開座位上的隱私屏障,點擊連接視頻,一張有些陌生的臉出現在光屏上。
“兄長,你回來啦!我也是昨天剛回來,沒想到能和兄長碰上,太好了。兄長你回來又是為了彙報工作吧,我來送你。”
對麵的人說著,站起身,不知道從哪裡摸了件外套搭在肩膀上,看樣子正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不用,我待會兒直接坐飛艇去設計院,已經安排好了。”
聽到這,屏幕上的人瞬間整張臉耷拉下來,半身趴在櫃子上,撅著嘴黏糊糊地撒嬌“可是我好久沒見兄長了,待會兒可以過來接兄長回家嗎?”
程安沒辦法,嗯一聲同意了。對麵的人馬上又笑起來,高高興興地掛了視頻。
這是他弟弟程響,在這個世界裡和他同父異母。他們兩人的雌父過去是好友,在程安的雌父去世後,程響的雌父對程安多有照顧。
程安下了飛船後,坐上等在一旁的飛艇,直接就到了目的地——國家機甲研究設計院。
他從飛艇上下來,看著設計院門前立著的那個高大的科技感十足的雕塑,有些感歎。
距程安穿到這個世界已經好久好久了,但他對這個世界還是感到很陌生,可能因為他大多數的時間都待在研究所裡,他每日睡醒時都常常感覺自己好像才剛到這個世界一樣。
程安在原地站了沒一會兒,周圍的人就開始注意到他了,甚至有人點開光腦在向他的方向走來。
程安回憶起過去被雌蟲們包圍的經曆,趕緊向大門裡走去。
蟲族的設計院和地球上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彆,更多的是相對於蟲族自身條件方麵的調整。
例如蟲族雄性的普遍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雌性在兩米左右,在設計院裡工作的基本都是雌蟲,所以設備都是按兩米身高的使用者設計的,程安用起來就比較費力。
好在經過十多年的磨合,他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