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航行在宇宙中,浩大的星海從窗邊劃過,黃色,白色,橙色,藍色,各色的星球點綴其中,仿佛從無邊深海裡開出的花朵。
或許對於剛到蟲族的程安來說,這些還是新奇的景象,但他現在已經在這裡生活了24年,這段旅途他也已經往返了幾十趟,對途中的每一顆星球的位置,甚至星球上的城市,文化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艘航行在宇宙的飛船,和宇宙裡漂浮的塵埃幾乎沒有區彆,唯一的區彆大概是飛船有歸處,而塵埃隨宇宙風四處飄蕩。
獨立的空間與公共艙對於程安來說並沒有太多的區彆,不論在哪兒,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到了飯點,有機器人上門送餐,感覺累了,就放下光腦,靠在床頭閉上眼睛眯一會兒。
他不太能在陌生的地方睡著,公共艙有些聲音的環境還更讓他放鬆一下。
蟲族現在在各種科技生活方麵發展得很好,房間裡聽不到任何設備運作的聲音,房間的隔音也十分完美,讓程安一度產生某種名為孤寂的感覺。
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特彆像他剛從這個身體裡醒來,一切都是陌生的,連語言都不通。
程安把雙腳縮到床上,兩隻胳膊環抱住膝蓋,把頭放在上麵。他看了會兒窗外,飛船房間的窗口隻有成年人兩手環起來的圈那麼大,看不到太多的星域,沒一會兒他就對此失去了興趣。
他昨天才上的飛船,要明天下午才能到邊圖。
光腦上需要他處理的東西也處理得差不多了,諾裡雌父那邊暫時沒有新的發現,程響在把營養艙送上飛船後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回過來的消息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他。
那小子,程安心下暗想,希望在昱中將醒來之前,那家夥聽他的話,不要亂來才好。
想起昱中將,程安下床把包裹在營養艙上的包裝打開。這樣房間裡就不是他一個人了。
柏西送來的藥劑效果非常的好,出乎意料的好。在用了三次後,掃描顯示他的頭部幾乎已經沒有傷口了。早上,柏西看著剛掃描出來的數據,臉上難得有了高興的神情。
“恢複的很好,不出意外,他應該近幾天就會醒過來。”
近幾天就會醒過來,程安看著沉睡中的昱中將,有些替他難過。不知道他醒來看到自己當前的處境會多麼失落。
蟲子們太不做人了。
程安沒注意他把自己都罵了進去。他上光網查看過昱中將的履曆,在初級學院讀書時,因為各項成績優異,被軍校錄取,由此開始在各種賽事中獲獎,在校期間就已經是上尉軍銜,畢業後拒絕留在首都星,而是去了邊境的第四軍團。
在那裡,他更是做出無數的成就,發現鄰國探子,多次打擊星盜,讓排名數一數二的星盜團都隻敢繞著那塊星域走。他的軍銜全是自己打下來的,如今卻一朝跌落穀底,被他保護的蟲子拋棄。
程安推己及人,開始思考等昱中將醒來後該如何開導他。
想了半天,程安突然記起來,蟲族的雌蟲可不能當成一般人來看待,他們都特彆的強悍,不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那你就快點醒過來吧,不知道你知道了什麼,對方居然那麼想要除掉你。”
話音剛落,地麵突然一陣劇烈顫動。程安扶著艙壁才沒有被晃倒。
房間裡的警報器嘀嘀嘀地響起來。整個飛船都在顫動!
程安想到什麼,趕緊把營養艙的包裝盒重新裝好。
顫動慢慢停止了,從窗外一直不變的畫麵可以知道,飛船現在已經停止了前進。房間的通知喇叭吱吱響了兩聲,隨即響起的是船長略有些驚慌的安撫。
“我們遭遇了星盜,現在已經向最近的軍隊發去求援,大家不要驚慌,保護罩能支撐到救援趕到。”
話剛說完,飛船又是一陣顫動。
程安一隻手扶在包裝盒上,眼睛望著窗外。卻是覺得當下情況不容樂觀。從保護罩上蕩起的光波來看,是撐不到救援趕來的。除非星盜之後不用炸彈轟炸。
飛船又是一陣顫動。
一陣接著一陣的顫動。
……
保護罩隻剩下薄薄一層了,救援還沒有趕到。隻要再有兩個炮彈轟在上麵,保護罩的能量就徹底用完了。
好不容易從首都星跑出來,結果居然半路栽到星盜手裡,程安都要吐槽自己的好運氣了。
又一個炮彈打在保護罩上,保護罩變得幾乎透明。
這時,程安突然看到有幾架機甲從保護罩內部飛出去,從機甲的塗裝看,是首都星上駐守的軍雌。
難道這架飛船上還有軍方高層?
程安走到窗邊去觀察戰況。戰場在窗口的斜前方,他看不清戰況,隻能看到炮彈炸開後的白色焰火,以及遠處岌岌可危的保護罩的顫動。
保護罩顫了顫,終於沒了。
飛船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房間裡的警報聲再次響起,這次和上一次明顯不一樣,聲音要刺耳許多。
“警告!警告!飛船艙門受損,飛船艙門受損,請乘客遠離艙門,請乘客遠離艙門。”
有人上來了。
程安放輕腳步慢慢走到門邊,背抵著和門在一側的牆,身後是巨大的快遞盒。他從衣領裡拉出一根項鏈,項鏈下方是一個月亮形狀的吊墜。
他把吊墜握在手裡,耳朵貼在門上,試圖在第一時間發現門外的情況。
什麼聲音都聽不到,或者說,什麼聲音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