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紗紅圍帳,燭燈搖曳。窗外的風輕拍著窗紙,咯咯作響。
床上的人緩緩的睜開眼睛,卻不由得愣住了。
她…不是死了嗎?在十字街口,燈紅酒綠處,她與飛馳的汽車撞個滿懷,還沒等她回馬燈閃回呢,直接咽了氣。
那時她的靈魂在屍體上飄了很久,久久的都沒有人來與她收屍,她就盯著那慘不忍睹的自己,陪著路過的大媽一起念阿彌陀佛。
似是想到什麼,薑景摸了摸自己的頭,那碗口大的頭骨傷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而且頭頂青絲柔軟,發質細膩,保養的很是不錯。又低頭盯著看了看自己,抬手處的皮膚細膩光滑,身上也沒有斷過接連的痕跡。
就連肚子裡的器官也沒有呲出來,甚至身上還整整齊齊的穿著紅色嫁衣。
她翻身起來,爬到桌子旁的鏡子邊,墨黑珠眼,凝脂的皮膚,高挺的鼻子,恰到好處的薄唇,以及除了這描摹不像她平時妝容的的柳葉眉,確確實實是她容貌,薑景又將耳朵翻過來,確認耳垂上方那裡有一顆從母胎裡帶出來的痣。
薑景翻來覆去的觀察自己,確定是自己的身體,又不免心生疑惑,入眼的古色古香的房間,這檀木漆的桌子上還擺著稱和果盤以及交杯酒。
薑景真的知道她死了,死狀淒慘,怨念極大。以至於她當阿飄了好多天後,都無法合上她被創歪的眼皮。
她就隻是熬了兩個晚上和把眼皮移回原位而不小心睡著了而已。
什麼?鬼當然需要睡覺,萬物都需要能量的,做鬼也一樣,當然這也是薑景做鬼後才發現的。除了不會和人時候一樣覺得累,但是會能量不足,出現飄不動,或者直接死機的情況,為了避免這種無法預測的情況,鬼都是按時休眠的。
但是薑景很不爽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格外執拗,她和眼皮真打了兩天架,直到死機了。
而現在,她身體卻完整無瑕,要說這不是誰給她開的玩笑,那隻有某種可能了—她穿越了!
薑景汗顏,她寧願相信自己那群狗血朋友把她屍體從停屍間拖過來玩密室逃脫。
甚至她都可以費勁口舌解釋一下頭七自己詐屍,都不樂意相信自己身穿古代世界。
思及此處她連忙捏了一把自己的腿,咦?等等?居然不疼。於是她又捏了一把,還是不疼?!
薑景喜形於色,她感天動地,這肯定不是穿越。
這是夢!這絕對是個夢!肯定是她日日夜夜怨念著完美的屍身,這才夢到這種場景。
這樣一想,薑景舒服了,安心了,立馬躺回了床上。
四仰八叉,姿勢極其不雅觀。
薑景舒舒服服的抱著被子打了個哈欠,不得不說當阿飄這麼久第一次能碰到床,這熟悉的感覺立刻讓她回憶到躺在床上有多幸福。
薑景又捏了捏自己的臉,還是做全屍好啊,過去的一個星期每一次照鏡子都要給自己做心理輔導,雖然都做鬼了,但是那麼嚇人還是讓人,哦不,鬼心裡難受啊。
桌上的燭火又晃蕩兩下,落下了一滴燭淚,凝結在桌上,薑景這才發現,那蠟燭不知燃燒了多久,都已經快燒到桌麵上了,桌麵竟然上密密麻麻全是燭淚滴。
莫名的薑景覺得有點瘮得慌,她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搓了搓臂膀,但是卻感受不到回饋的熱度。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吱呀”聲,是木板咬合處摩擦出現的聲音。
薑景嚇了一跳,下意識向聲音處看去,隻見房門自動開了。
門口處傳來呼呼的風聲,吹著桌上的蠟燭燈火忽明忽暗。
薑景竟然覺得有些冷。
房間的門開了,好像有誰走了進來,他腳步亦步亦趨,很是沉重的樣子。
黑夜中微弱的燈光照不清門口的樣子,但隻是一瞬間,她便覺得渾身的骨頭都涼了,那人身上縈繞著令人窒息的氣息在向她緩緩逼近。
薑景此刻感覺像溺水時的水不受控製的潛入她的五臟六腑,她的身體猶如鋼鐵般動彈不得。
大腦警鈴大作,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瞬間就替她做了抉擇。
閉眼,裝死。
一步,兩步,那布製的鞋底踩在地板上,有些拖動的感覺,像是跛腳,每走一步,薑景就覺得自己骨頭都在控製不住的蜷縮。
又來了,薑景想,美好的時刻總是那麼短暫。
薑景閉著眼,看不清來人,但她能感受到這人的實力,感覺他動動手指就能將她帶著魂魄碾碎。
蘇寶生身穿紅色的喜服,寬大的衣服在他形如枯槁的身體上搖搖欲墜,臉上橫布黑絲,瞳孔欲裂,脖頸處滿是疤痕,周圍則纏繞著濃重的黑氣。
這樣的日子,他不知道過來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鬆垮的喜服,他已經穿的快破爛,但是他還是想讓他的阿景醒來的第一刻,仍然記得自己是在婚禮上。
他們的婚禮,本該在十年前就已經結束。他和阿景也該和滿的生活,他們還會有一個很乖的孩子,會叫阿娘和阿爹。
可!都怪那些自以為是的道士!什麼除祟!什麼正道!他們隻殺普通人!
想到那些虛偽肮臟的嘴角,蘇寶生
扭曲的臉上布滿了憎恨。
我的阿景,你等著!馬上,我就能替你報仇了!
想到那些道士被屠儘,流儘鮮血的模樣,蘇寶生癡狂的顫栗起來,他極度興奮。
說實話,真不比死之前的薑景好多少,薑景隻是看起來像碎屍塊,也就惡心點,而蘇寶生更像是3D影視巨作裡麵的地獄十八層爬出來的索命的惡鬼。
薑景指尖不受控製的抖起來,而來人已經站在了她的床邊。
蘇寶生還沒有意識到,他將嘴裡的黑氣緩緩傳入眼前的屍體內,正如他過去不知多久的時日裡所做的那樣。
但這一次,他的氣卻沒有似往常一樣被眼前人悉數吞進,黑氣靠進薑景後卻彈了出來,漂浮在了空中。
蘇寶生瞪眼,眸底戾氣翻湧,他發瘋的又運出一大團黑氣,但薑景周圍似是做了一道屏障般,黑氣用力的想擠進屏障,薑景的身體就用力的排斥。
薑景此刻覺得,本就稀薄的空氣,更加狹窄,她本能的求生欲望,讓她直接拽住了蘇寶生的衣服。
蘇寶生望著衣服掀起的褶皺,以及那捏起褶皺的手。
這一刻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於他怔愣了片刻,才相信他期盼已久的事情終於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