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珍·古德費洛。
從我的出生地開始談吧,我1960年生於英格蘭西南部的一個村莊,沒有永久固定的住居,隻有不停的搬家,這對於我們古德費洛一家是常有的事情。
古德費洛一家都是狼行者。
狼行者,是一種介於狼和人之間的特彆存在,睡眠可以變成狼,醒來就能變成人,並且能與狼對話,其中最重要的還是能駕馭狼、驅使狼、安撫狼,是狼的主人,狼的朋友。
我的爺爺叫比爾·古德費洛,我的奶奶叫莫爾·麥克蒂爾。
他們跟隨狼群的腳步,在森林的深處裡發現了我的存在——那時候,我還是一個隻會餓肚子嚎啕大哭的嬰兒。
爺爺奶奶相互對視了一眼,沒有放任不管,他們爽快的收養了我,讓我有了一個這世界上最溫馨的家,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兩位媽媽。
“珍!你就叫珍!”
梅芙媽媽讓我有了一個名字。
“珍·古德費洛。”
羅賓媽媽讓我的名變得完整。
我們一直在搬家,從我最初的記憶開始,是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車廂裡麵,比爾爺爺和莫爾奶奶在前麵駕駛著馬匹,梅芙媽媽一直在對我做鬼臉,羅賓媽媽用采摘的野花逗我笑,這便是我人生的開始。
也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生。
隨著馬車走的越來越遠,比爾爺爺找到了一個森林邊緣裡的廢棄木屋,然後莫爾奶奶把那裡打理的很不錯,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家。
第一個家是住的最久的,也是比較安穩的,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樹木被開墾成農田,森林麵積越來越小了,隱蔽的小木屋隨時都會被曝光,於是比爾爺爺和莫爾奶奶帶我們尋找第二個家。
那時候我五歲,頭戴著梅芙媽媽編織的花環,披著羅賓媽媽編織的鬥篷,我在馬車裡麵酣然入睡,和媽媽們一起睡的香甜。
平穩的睡眠讓梅芙媽媽和羅賓媽媽變成了狼,她們變成狼的靈魂跳出了車廂外麵,狼行者和狼群們一直守護著馬車,守護我們一家。
馬車繼續往東走,走了很久很久,找到第二片森林太難了,因為大部分都被夷為了平原,我們很長時間都是待在馬車裡麵,六歲的時候,才勉勉強強在村莊邊緣裡找到一個小木屋暫居。
接下來的時日還算順利吧。
大部分時間裡,我會坐在火爐的邊上,安靜看著書本——這是教堂一位善良的牧師給的,我想學習文字。我一直看書識字,等待著我家人的歸來。
白天的時候,比爾爺爺和羅賓媽媽會去市場購買基本用品,帶來衣服和裝備,晚上的時候,莫爾奶奶和梅芙媽媽會在在森林裡狩獵,和狼群們呆在一起,抓來一些新鮮的雞肉。
可是還不到三個月,家被燒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狼行者的,排除異己是人類的天性,附近村莊的居民把我們當成了怪物和女巫,驅趕追殺著古德費洛一家,比爾爺爺和莫爾奶奶不得不帶我們逃亡。
兩個月後,我們回到了馬車上。
七歲時,我成為了一名狼行者。
我愣愣的佇立在自己身體前麵,變成狼原來是這樣的感受嗎——就好像身體和靈魂一分為二,我的軀體在安穩睡眠,我的靈魂依舊活躍著。
比爾爺爺和莫爾奶奶很開心,他們準備了一頓大餐來慶祝。梅芙媽媽一聲歡呼,她立刻變成了狼,和我一起打鬨,羅賓媽媽也是,她教著我如何學會成為一匹狼,狩獵,奔跑,自由地穿梭這片森林。
變成狼的日子很快樂,很高興。
可是高興沒多久,那些排斥的村民居然追上了我們!
他們拿著槍,子彈射穿了比爾爺爺,他們拿著火,放火焚燒了這片森林。
比爾爺爺的傷很重,流了很多血,於是莫爾奶奶變成了狼,和其他狼群一起扶著他,並且堅決讓羅賓媽媽與梅芙媽媽兩人帶我走,我們一起含淚逃離了這片森林,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爺爺奶奶了。
我失去了比爾爺爺和莫爾奶奶,家開始變得不再完整。
可不幸遠遠還沒有結束,村民們死死咬住我們古德費洛一家不放,他們還是要消滅我們這些異類。於是,變成狼的梅芙媽媽意外被獵槍擊中了,她的靈魂消散了,靈魂一旦逝去,軀體還能活多久呢?
我和羅賓媽媽哭著埋葬了她。
我失去了最可愛的梅芙媽媽。
獵人居然還在窮追不舍,找上了我們!明明奪走了梅芙媽媽,還不肯放過羅賓媽媽!為了報仇,羅賓媽媽變成了狼,和獵人撕咬鬥爭,最後兩敗俱傷。
羅賓媽媽傷的很重,活不了多久。
八歲,我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我是古德費洛一家最後的狼行者。
我能怎麼辦呢?宛如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我隻能帶著羅賓媽媽的遺願活下去,獨自一人在這個世界流浪著,白天隨便找個鬨鬼沒人的屋子裡住下去,晚上就變成狼躲到公園樹林裡。
九歲,我在小鎮的街道上流浪,翻翻垃圾和報紙,拿一些廢舊木板修飾小破屋,撿撿破爛什麼賣錢的,到了夜晚,變成狼的我隻能呆在公園裡,一動不動等待著白晝的來臨。
這樣的日子重複了兩年。
十一歲,因為玻璃窗戶本來是破碎的,所以有一個奇怪的貓頭鷹不請自來,它顫自飛進了我的木屋裡,還帶著一份信,但是我沒理睬,也沒回複。
貓頭鷹飛走了,貓頭鷹又回來了。
我還是一樣的不理睬,身為人類活下去實在是太累了,於是我乾脆就一直變成狼——在這個小鎮裡麵,大家認為我是一條流浪狗,沒人知道我是一匹狼,所以我經常在公園裡吹吹風,然後偷偷叼走麵包店裡的食物。
但是,靈魂是不能離開軀體很久的,我不能一直都是狼,得回到人類身體裡麵,所以我回到了臨時居住的木屋。
然後我看見了堆成小山的信封,滿屋梁嘰嘰喳喳的貓頭鷹,我的人類身體正在床上安眠著,有一位老爺爺站在我的床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第一反應就是戒備的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