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喬魯諾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你想把他挪去床上，但你高估了自己的力氣，沒有喬魯諾的配合，你根本就弄不動他。你很快就放棄了，乾脆把被子抱過來蓋在他身上，那你今晚怎麼辦？

你叉腰盯著男生漂亮的麵孔看了一會兒，他睡得很不安穩，眉毛皺著，顯得有點緊張。他的嘴唇緊閉，精神緊張的人睡覺的時候可能會不自覺地咬緊牙關，你對此很有經驗。害怕他會咬到舌頭，你伸出手指稍微掰了一下他的嘴唇，喬魯諾很順從地鬆開了，你的指尖留下一點濕痕，他的嘴唇很軟，你想。一道閃電在窗外竄過，然後是轟隆的雷聲，你嚇了一跳，鑽進被你扯得亂七八糟的被子裡，輕輕倚著喬魯諾，又小心不壓到他，然後緊緊閉上眼睛。

你承認你是有一點私心在的。

喬魯諾本能地摟住你，手放在你的腰上動了一下。你聽到他淺淺的呼吸，僵著身體出了一點汗。

暴雨下了一夜。

喬魯諾不像瘦小的你可以蜷起來，靠著沙發睡覺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一個舒服的姿勢，他很早就醒了。男生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陽光，鳥鳴，一個熟悉的早晨。你蓋在他身上的被子早就滾到地上了，那的確是沒辦法的事。你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頭枕著他的大腿。喬魯諾遲鈍地低頭看了你一會兒，你似乎睡得很香。他幫你把黏在臉上的發絲撥開，你工作的商店老板允許你順一點店裡的臨期食品，賣不出去快爛掉的水果之類的，這讓你終於不再永遠處於饑餓的狀態了，看起來健康了許多。你像野草一樣，得到一點點養分就拚命地生長。喬魯諾挑起一縷你的頭發，陽光底下它紅得很好看，有一點絲綢或者金屬的光澤。

喬魯諾對女人沒什麼審美，他對那些沒有興趣，但他覺得你似乎挺好的。

而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隻是在睡夢中打掉他的手。

喬魯諾屈起指關節抵住嘴唇忍笑，他不想吵醒你。

你在他麵前總是沒什麼脾氣，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你伸爪子，你其實也不乖，畢竟你是流浪貓啊，他想。

你醒過來的時候喬魯諾已經離開了，你抓著身上蓋著的被子有一點點失落。今天是休息日，你伸了個懶腰從床上慢慢爬起來，才發現喬魯諾給你留了早餐，當然，是他買的。你拿起桌上的便箋，喬魯諾說他去處理一些幫派的事，除此以外他也沒什麼可以跟你說的，你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然後就是一些注意安全的叮囑。你邊看邊慢慢吃完了早餐，舔掉指尖的糖粉。底層□□是很忙的，畢竟上麵什麼事都會讓他們跑腿，你想。其實你覺得喬魯諾加入□□有點可惜，他年紀不大，還有很多可能性。但是你住的房子都是他用幫派給的錢租的，你吃的早餐也是他用幫派給的錢買的，你有什麼資格說話呢。

你歎了口氣，抓起外套去店裡。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下去。喬魯諾真的很忙，那天以後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你了。雖然有點擔心，但是沒辦法，如果他不找你，你是完全不會遇到他的。街道上起了一些流言說這一帶的管理人換人了，你想起布加拉提。很久沒見到布加拉提了，他們似乎也不在那家常去的餐廳碰頭了，不知道布加拉提先生怎麼樣了。聯想到喬魯諾之前和布加拉提他們一起消失，還有那天他的神情，和他莫名其妙的話，你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布加拉提可能出事了。

黑手黨就是這樣，即使布加拉提在你麵前像個普通人，但他其實每天都在生死邊緣遊離。你的心情一下子變壞了。

布加拉提比你大幾歲，所以他在你麵前總是很注意言行舉止，顯得很嚴肅。說起來不太好，但是你在心裡覺得你向往的父親就是他那樣的。你心情很差地在前台擺弄鋼筆，一點也看不進去書。那是布加拉提送給你的，即使你和他沒什麼交集，你什麼都不能給他，他仍然對你很好，布加拉提就是這樣。可是好人往往是最先死的，因為他們時刻都做好了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