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是沒辦法對喬魯諾撒謊的，你用力咬住嘴唇。

你第一次知道，原來謊言會將說謊的人圈在裡麵打轉。或許這就是欺騙彆人的懲罰嗎，孤獨籠罩著你，你越不說，也就越不能說。

喬魯諾手撐在方向盤上托著下巴審視了你一會兒，忽然伸手用拇指揩了一下你的眼角，但那裡什麼都沒有：“哦，抱歉，你的表情讓我以為你哭了呢。”

你倒是確實挺想哭的，但是哭不出來，喬魯諾什麼都沒做就能把你的心搞得亂七八糟，你甚至想笑了。

你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靜地說：“或許我們之前見過。很抱歉我的態度不好，開車吧，我得快點回家了，你也說了，那一片不太平。”

喬魯諾像沒聽到你的話似的一動不動，他寶石一樣剔透的雙眼探究地注視你：“我有些奇怪，小姐，你在難過？你難過什麼？我感到你的情緒和我有關。”

他的直覺敏銳得過分，這對你來說太棘手了，你真的隻想逃跑。就在你失去思考能力，崩潰地要推開車門直接下車的時候，男生動作很快地抓住你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捏得很緊，你掙脫不開。感覺到他熟悉的體溫，和包裹著你的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氣味，春天的草木氣味，還有一點兒夏天的潮熱，你感到自己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無意冒犯，小姐，請聽我說完。”喬魯諾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聲音裡透出困惑，“更奇怪的是，”車裡太安靜，你不得不把他說的每個字都聽進耳朵裡，“看到你難過的樣子我的心很痛。我們真的是陌生人嗎？”

他的語氣那樣平靜，就像在詢問你是否帶傘了一樣。你的眼睛睜大一些，試圖在喬魯諾的臉上找到一點開玩笑的影子，可是沒有，他柔軟的嘴唇抿著，臉頰因為咬住牙齒而繃緊。

“……小姐？”你似乎不再想逃跑了，喬魯諾遲疑地鬆開你。他真切地在因為自己古怪的心情困惑，試圖從你這個源頭身上找出原因：“我對你沒有惡意，我不會使用暴力的，如果嚇到你了，我很抱歉。”

喬魯諾無奈地張開雙手示意，卻錯愕地被你撲進懷裡，他下意識地摟住你，像抱住一片羽毛那樣輕。

你的紅發輕輕掃過金發男生的指尖，有極細微的癢在他心裡泛起漣漪。

隨便吧。

你已經……你已經沒辦法承受這一切了。人總是把所有事想得很簡單，在想象中以為這是你可以忍受的，因為你是為了讓所有人幸福，這值得你犧牲自己微不足道的感情。隻有在親身經曆的時候你才能真正嘗到其中滋味，這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細小刺痛，而完全是又酸又苦的毒液緩慢地將你淹沒，然後浸泡，你害怕自己會就這樣在活著的時候已經死掉，像一枚痛苦的標本。

……但你已經沒辦法反悔了。

你濕漉漉的睫毛輕輕顫著，像脆弱的兩片蝴蝶翅膀，喬魯諾不由變得小心翼翼，連呼吸都放輕，像怕把你弄碎了。

男生最後試探地摸了摸你的頭發，你身上有股讓他放鬆的氣味，他發現自己並不抗拒和你親密接觸。

即使這一切很古怪，他現在甚至因為你這個陌生女孩的眼淚心臟揪緊，可是他仍然打心底裡覺得你不會做什麼壞事——為什麼？喬魯諾在心裡問自己。

他又自己回答自己——

你能做什麼，你隻是在因為他哭啊。

沒有人為他哭過，哪怕是他的母親。

喬魯諾的心裡毛茸茸的，像下了一場春雨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