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生活在一個缺少空氣的缺氧的環境裡，它們每次呼吸都很艱難，所以儘量讓自己少呼吸，不要呼吸。

尤其是當一隻魚愛上另一隻魚，在那樣一個令人窒息的生活空間裡，牠會選擇憋氣至死，隻為了另一半的生存空氣。

葉不是不喜歡吃魚，他隻是覺得，它們生活得太辛苦，可雖然辛苦，仍然想讓它們生活下去。

那天之後，葉做過鯰魚，楚長歌隻嘗了下就不吃了，問她為什麼，她說太軟了，不好吃。再過後，葉上菜時對她說可以吃魚背，那天做的是鯽魚，魚背刺最多了，但他都那麼說了，而且一臉自信，楚長歌就試了，居然沒有刺。

不止魚背，那天整條魚都沒有刺，除了魚骨和魚肚子上的大刺。

他做得有點過又有點太明顯，楚長歌那天吃完飯就說以後不吃魚了，她吃膩了。他居然會無聊到把整條魚去刺，不論他是用的什麼方法，她都覺得可怕。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好好工作。

他們的工作就是每天對著那台電腦，楚長歌做的就隻是把自家以前建成的數據庫打開，然後瀏覽所有數據編碼和符號，為的是找出最後修改的地方，再從無數個看起來像是有效的被修改的數據中找出真正是家裡要傳達的那些，然後再進行數據處理和整合，弄清楚要傳達的信息是什麼。

而他們這麼一起一前一後工作，也已足月了，一直宅在家裡，監視的人也沒啥事可做了。

安庭閒上班後，每天都不想回家，因而下班後總是茫然不知所歸，他不怎麼愛好同齡人那種消遣，下酒吧唱歌跳舞到半夜或者打麻將一群人包夜過通宵……若是朋友有約，去酒吧或者包間坐坐講話也還好，但他現在也沒有那個心情。

不記得忍了多久，反正某一天就站在了熟悉的小區樓下，來來回回極其緩慢地走了幾趟，安庭閒仰頭往上看，就看到小窗台外擺著的幾盆花。夜色裡看不清，但好像也能想到那樣的畫麵，她開了窗趴在窗口照顧花草，背影看著開心又慵懶，一雙腳在身後搖啊搖，可愛至極。

那時他總喜歡從身後抱著她，總覺得半個身子趴出去的她會忽然飛走不見，又覺得再找不到更想這樣粘著她的時刻，把頭靠在她背上，聽她悶笑帶來的震顫。

“閒。”她有時候就會看著外麵的花草這麼叫他。

還記得，自己曾經有一次撒過嬌，因為她好久好久不理他不進來，就說了那種話，“和我比起來，你更喜歡它們啊。”說完之後自己先臉紅了，這樣無理取鬨的話好像有記憶以來都沒有說過，對父母不會，對姐姐不會，對朋友也不會。

“誒？”那時她的反應格外驚奇，轉身來放下澆水的工具，捧著他的臉啃他的唇，然後才說，“等以後我們結婚了，它們搬進我們家了，你不許吃醋哦。”

這個以後，何時才能來到？

安庭閒不是不想見她，而是不敢。本以為隻要出了那個家門，選擇站在她的立場，哪怕和家裡相對，和政府相抗，隻要陪著她就已足夠。可父親卻用事實告訴他，哪怕他現在可以陪著她，哪怕他能幫她，可隻要父親想，還是能隨時抓他回去。這是一種無力相抗的被動感，在想出辦法前，在得到力量前，不知道如何去見她。

一個隨時會被迫丟下她的男人，他無法放任自己現在就去做那樣的事。

楚長歌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冬天忽然過去了，春天來了，百花開了，路邊綠樹成蔭，那天她穿一件白色婚紗，回到曾經離開的那道門口，她跨進門，而他在裡麵等她。身後跟著進門的是大伯、三叔和嬸嬸阿姨們，大家都一起去了，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她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他俯身親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