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麼?寧闕貪墨軍餉,致使戰船造假,行至海中不過數十裡,你猜怎麼著?船塌了!”
“狼鷹艦隊八萬水師葬身疏勒海!”
“要我說啊,五馬分屍都是輕的!”
“不過,那寧滿月倒是個狠人,親手割下自己親爹寧闕的腦袋邀功。殺父抵罪啊。”
……
章柳台鬨哄哄的,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恩客們聚在門口看著斜對麵的寧府,那是工部尚書寧闕的府邸,昔日的繁華已不複存在,隻有血腥味傳遍整條長街。
寧星野正拿抹布擦著桌案,把“寧氏餘孽”四個字聽得清楚。
她身穿跑堂的灰色粗布麻衣,生了張娃娃臉,瘦瘦小小,眼睛又圓又大,眼尾微微上挑,在人聲嘈雜的章柳台裡,像一隻不起眼的灰色兔子。
一抹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她趕緊埋頭擦桌子。來者生得高壯,身著秀金莽獅對襟衣。
他踏光而來,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金芒,革帶虛束於腰腹之間,顯得跳達又放縱。
他的眉眼深邃,鼻梁格外挺拔,這樣的長相並非純正的大鬱人,而是摻雜了胡鄴人的血統。
寧星野一眼就認出了他!
正是他帶著錦衣衛抄了寧府,抓走哥哥寧月滿。
身份尊崇到能夠調動錦衣衛,又有胡鄴血統,除了當朝三皇子穆戎烈之外,再無他人。“小朋友,在找我嗎?”
那聲音低沉卻又跳脫,很是好聽。
寧星野順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朝前望去,隻見穆戎烈手持馬鞭,雙手抱臂,斜倚在木柱旁,正歪著頭笑看自己。
那眼神一掃方才的冷戾,透出浪蕩與輕佻。
這人混著胡鄴人的血,眉眼的輪廓很深,看人時總是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寧星野也牽唇而笑,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說:“做工呢。我誰也不找。”
“你與那寧月滿長得一模一樣,是一母同胎的兄弟吧。”穆戎烈朝寧星野走去,俯身說,“這麼小就撒謊,當心被狼吃。”
“公子說笑。”寧星野不慌不忙地應對,“我無父無母,哪來什麼兄弟。”
“看來是我誤會了。”穆戎烈頷首,“那就隨我去昭獄澄清一下。”
寧星野向後退了一步,謙和地說:“既與我無關,又何須去昭獄澄清。”
穆戎烈顯然不信,俯身湊近了寧星野,笑著說:“心中無鬼,怕什麼昭獄?”
寧星野抬眸對上了穆戎烈的目光,微笑著說:“我風清氣正,去什麼昭獄?”
“玩兒嘍。”穆戎烈說,“哥哥給你講鬼故事聽。”
“昭獄啊?”寧星野一臉純良地問道。
“大理寺也成。”穆戎烈爽快地說。
寧星野將抹布疊成四方塊拿在手中,直起腰說:“大理寺是什麼寺?我不信神佛,不拜廟堂。讓一讓。”
穆戎烈仗著身高,把人堵在過道。
這人可真高,寧星野直起身都不到他的胸口。
穆戎烈不慌不忙地拎住寧星野的後領,說:“你是真不顧你兄弟的死活?”
寧星野麵無表情地咽下口水,緩緩扯出一個微笑,說:“寧氏餘孽嘛,賤命一條,死不足惜。”
“哦……”穆戎烈鬆了手,從桌案上拿起馬鞭,抬腳便走,“那昭獄手段千千萬,今夜錦衣衛可就圍著他一人轉了。”
寧星野心下一凜,立時轉身拉住穆戎烈的衣袖,低聲道:“三皇子高抬貴手,他日結草銜環,至死不忘。”
穆戎烈不依不饒,輕鬆地說:“瞧吧,狐狸露尾巴了。”
他伸手去逮寧星野的胳膊:“跟哥哥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