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在學校裡看到程故淵，站在講台上給學生講課的程故淵。

他站在走道裡等著去上衛生間的圖圖，隔壁教室的人還沒下課，好像是在收試卷，他正好奇是哪個老師拖堂的時候，抬眼就看見了講台上指揮著學生們上交卷子的程故淵。

為什麼程故淵會出現在這裡，心理醫生還要兼職做老師的嗎？

還是隻是長得太相似了，世上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那人甚至連右眼角下也有一顆淚痣。

林池魚抱著書看著裡麵的人，他好像從沒有看到過程故淵皺著眉的樣子，有學生拉著他在問問題，這邊還沒問完，邊上又上來幾個，他的嘴角不再微微上揚，甚至抿著顯得幾分不耐煩，也許這才是程故淵真實的樣子，而之前在他麵前的偽裝不過是從他這裡得到一個需要的答案。

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場屬於他的單相思。

像是有某種感應，程故淵抬起頭看向窗外，看見了抱著書的林池魚，兩人的視線對視，他們隔著玻璃看著對方，折射的光線摻雜在其中，讓雙方在彼此眼中變得不真實，他們中間是教室裡低著頭沒寫完卷子的大一新生，周圍提問的學生終於退散，程故淵舉著一張被上交的空白答卷無動於衷。

林池魚放棄等圖圖一起離開的想法，他轉過身沒有目標的跑著，隻要離開這裡，其他哪裡都可以，程故淵的存在隻會讓他難堪。

可程故淵還是在樓梯的轉角把人抓住，他拉著林池魚進了一間空教室裡，在林池魚終於反應過來要掙紮的時候，程故淵早就用手腳把人困在了自己懷裡，他在林池魚轉身逃開的第一刻就追了出來，手裡甚至還抓著幾張卷子，是剛剛在教室裡還沒收齊的幾張。

外邊是商量著晚上去吃些什麼的學生，他們三三兩兩的打鬨著，卻不知道隔著牆的這邊有兩個人互相僵持著，他們什麼也不說，一個選擇低頭沉默不語，一個被迫選擇舉手投降。

程故淵輸了，在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的林池魚麵前，他鬆開手往後退著，直到身體抵到身後的課桌，退無可退，他順勢靠坐在桌子上，和林池魚一樣盯著那個怎麼也盯不出花來的地板看。

地板沒有開出花，可上麵落了淚，先是一滴，又是一滴，外邊的人早已經走光了，裡外安靜的隻剩下林池魚的哭聲，他哭的很輕，一開始程故淵甚至沒有察覺到，等發現林池魚因為抽泣而微微發抖的身子，那淚低落在地上的聲音就在程故淵的耳邊炸響，直讓他腦袋疼。

他的手指摩挲著，極力想要抓住些什麼，反應過來他這是煙癮犯了，煙就在他的口袋裡，身為一個常年抽不了幾次的人，最近他抽得較為頻繁，特彆是在晚上加班想到林池魚的時候，煩躁和無計可施讓他需要用煙來轉移注意力。

今天白天的時候直接被老板在辦公室裡抓個人贓俱獲，他們辦公室是不允許抽煙的。

“我說你怎麼主動請纓給學校那批新生去上課，”那家夥土財主似得叉著腰笑話他，“原來是去追人啊，可要說好，人你儘管去追，但這工作室裡你的工作也一樣都不能落下。”

“真想不到你程故淵居然會有老牛吃嫩草的一天，”那家夥窩在沙發裡笑的意味深長，“不過……大學裡那一個個嫩的和剛下的小雞仔似得，誰又不喜歡呢？”

程故淵打住他的話，這家夥出了名的浪蕩公子，更何況，“不是小雞仔。”

明明是條小魚仔。

老板沒聽清他的話，湊上前來好奇的問他剛說的些什麼，他揉了揉眼睛後繼續乾活了。

其實兩邊來回跑是累，特彆是林池魚他們學校和工作室隔著半個城，來回跑就要花上許多時間，白天給學校裡新生們上完心理教育課，晚上還要趕回工作室加班。

可實在是沒有法子了，要不是這場“相親”，他和林池魚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認，他們有著不同的社交圈，五歲的年齡差讓他們的愛好不同，他們擁有著不相交的人生，如果他沒有接受林家父母的請求，在他們各自的生命力彼此的重合率可能為零。

程故淵開始為此而感到慶幸，在這座多少人一輩子都不會相交的城市裡，他推開了那扇咖啡廳的門。

可是現在林池魚刪掉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他不得不用借來學校上課的機會來增加和對方碰麵的幾率。

“小魚，”程故淵往前幾步在林池魚的麵前蹲下來，他抬起頭得以看見了林池魚的臉，林池魚的眼神裡有傷心，有慌張，還好，那裡麵沒有害怕，這讓程故淵鬆了一口氣。

林池魚沒有剛剛哭的狠了，隻剩下眼角還掛著一滴要掉不掉，他想要往後退，可他的背後是牆，眼角的淚在眨眼間掉了下來，程故淵伸出手接住了那一滴淚，淚已經失去了該有的溫度，此刻在手心裡冰涼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