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烏雲俯首，密林之中，成千上萬株盤曲古樹向上生長，茂密的樹冠遮天蔽日，除了零星穿過層層疊疊枝葉落下的微光，樹林之中不見半分光亮。

“颯——”

“颯颯——”

龐然大物快速行進的聲音，在寂靜的森林中穿行，沒過膝蓋的長草忽而彎折，簌簌聲響間夾雜著蟲鳥低鳴。

幾個身影最終在一片空曠的林地中央停下，隨著骨頭“哢哢”移轉的聲音，狼嚎響徹雲霄。

“嘩啦”一聲獸皮帳篷被掀開，一個披著獸皮的老者，拄著拐從中快速走出。

“嚎什麼嚎什麼，還不趕快把嘴閉上！”

拐杖被高高舉起，砸在幾個蹲在地上乾嚎的年輕人身上。

隨著恢複人形，年輕人們原本猛獸的聲音消失，聲音逐漸變小、清亮，配上他們粗獷的五官略顯滑稽。

“這不是忍不住嘛。”

瑞斯起身抻了個懶腰：“蒙納先叫的，我們就隻能跟著一起叫了，要怪你怪他去。”

老人拐杖砸下的力氣，對這幾個人來說像是撓癢癢。

此時的蒙納還蹲在地上，他抬起後腿，想要撓撓被敲的後頸。

然而當他發現變成人形的自己，後腿無法撓到脖子的時候，表情瞬間愁苦起來，他有些發愁的滾到地上，想要用草皮去蹭。

長老喬看著蒙納一副沒有大腦的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

長老喬提起蒙納的一隻手，放到他的後頸上。

“你要學會熟練運用你的前肢，愚蠢又可愛的孩子。”

蒙納察覺自己的手能輕易摸到癢癢的地方，眼中一亮，他的動作幅度之大，整個胳膊都跟著動了起來，脖子上的皮膚不一會兒就被他撓紅了也察覺不到，年輕的小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其他幾名狼人也站起身來，他們共同走向還在忘我撓癢癢的蒙納。

瑞斯有些嫌棄：“我真是不明白，怎麼出任務要帶著這麼個小笨蛋。”

“你們誰都彆嫌棄誰，想當初你們剛能化形的時候，還不如蒙納呢。”

長老喬冷哼了一聲，手中的拐杖敲開蒙納的手，將他快要被撓破的脖子解救出來：“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天化形的時候看到自己尾巴沒了，乾嚎了一整天。”

瑞斯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衝周圍的夥伴訕笑。

狼人的在成年之前一直都是巨狼的形態，成年之後可以化成人形。

雖然狼的形態可以使狼人擁有難以匹敵的速度、力量以及各方麵的感官。但是人的形態可以使狼人的行動更加機敏靈活。

而且和巨狼相比，人的體型小，可以使狼人族群更好的接觸交流。

成年後的狼人，除了執行任務以外，其餘在部落中的生活中，大都會被要求儘可能保持人族的形態。

剛化人形的狼人總是掌握不好四肢的運用，這是正常的。

隻是年輕的小夥子小姑娘，在地上打滾抽動或被自己絆倒的模樣，視覺上不太過得去罷了。

長老喬拍了拍瑞斯的肩膀：

“總要有一段適應人形的過程，大家都要靠耐心的前輩帶領教導。你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個可靠的狼人了，教育小狼人的事情可以放心的交給你了。”

長老喬語重心長：

“你可是族長親自帶領教導的狼人啊。你可以回想當初，族長是怎麼細心教導你的，對吧。”

“……”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就有些滑稽好笑了。

瑞斯現在已經沒大有印象了，但是腦海裡總有一絲半縷的畫麵閃過。

剛化形懵懂無知的自己，被隨意擱置在林地或草地裡，而負責教導自己的那位“負責人”的族長，好像在不遠處“求偶”。

有一說一，瑞斯見過鳥類求偶的樣子，而印象裡的族長和它們相比，其實也就差插上羽毛了。

看著瑞斯不屑的笑意，長老喬也有些心虛。

“那個，快點進去彙報吧，族長等著你們呢。”長老喬又拍了拍瑞斯的肩膀，催促著把他和他的幾個同伴，都趕進林地間最中央的帳篷裡。

“族長，我們回來了。”

瑞斯手上提著蒙納，和幾個兄弟們進入帳篷，朝裡麵的人喊道。

正在雕刻木材的手停止動作，男人抬起一雙閃著幽然黃光的眸子。

“如何？”

“還有大約不到十英裡（注1），今天日落之前肯定能到。”瑞斯肯定道。

“呼。”

男人吹去木雕上的浮屑，一手拿著刻刀繼續仔細雕刻。

米芾湊到瑞斯旁，小聲說道：“這是首領今年用掉的第七十六棵夏櫟了吧（注2）。”

“不對，是第八十六顆。”瑞斯小聲回答。

米芾不可置信：“我看首領有事兒沒事兒就刻這玩意兒，他是和夏櫟有仇嗎？”

“……”

瑞斯好像知道一點：“首領好像是給他追求對象刻的。”

“他追求對象和夏櫟有仇？”

蒙納本來被瑞斯提著衣領，呆呆的站在一旁，聽到此處時，不知道是為了融入群體才加入發言，還是真傻。

總之，蒙納不加控製的音量在圍帳內響起。

“笨蛋！”

瑞斯連忙捂上蒙納的嘴，幾名狼人小心翼翼向自己的族長看去。

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緩緩抬起，濃密的劍眉直插鬢角，隨著他抬起明黃的瞳孔向上挑起。

“‘夏櫟’是他曾經的名字之一，夏櫟雕刻的小狼是我曾給他許諾的見麵禮。”

狼人族現任族長庫瑞格解釋道。

蒙納歪了歪頭：“可是你用了八十六棵夏櫟樹，你今年要給他八十六個見麵禮嗎？還是你和我一樣，用不好‘手’這個東西呀。”

“！”

瑞斯嚇得鼻孔都撐大了，他恨不得咬死這個呆頭呆腦的蒙納。

然而庫瑞格對這隻剛化形的小狼人難得有耐心：“並不是見他一次就要用掉一棵樹，我也不是每年都見他，不過很快就是我和他分彆百年之後的第一次見麵了。”

“一開始無法熟練雕刻確實是耗費木材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我認為雕刻出來的所有小狼都配不上他。”

“還有，不是八十六棵夏櫟，昨天我剛剛又砍了一棵，現在是八十七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