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山村四麵環山,不是金山銀山也不是綠水青山,是那種光禿禿、灰蒙蒙土裡土氣的石頭山。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寶山村的山是隻能靠,不能吃。
外麵的雪越來越大,飛馳的車子漸漸慢了下來,車裡剛剛還溫暖如春,此刻不知怎麼地變得異常寒冷,像是穿越了半個地球,穿過了夏秋,直接從熱帶到南極,從春季來到了冬季。
葉落不自覺地裹緊了臨行前莉豔塞過來的一塊印著鴛鴦圖案的鮮紅色的毛毯。
葉落還沒感受到毛毯的溫度,整個人便前傾了出去,胸部撞到了前麵,又彈了回來,驚出一身冷汗,整個身體卻熱乎了起來,憤怒的火焰蹭蹭上躥。
方矩則笑著說:“這下不冷了吧!要不要更熱些?”
葉落轉過身喊道:“你瘋了嗎?這麼大的雪,還是山路!”
方矩直視著前麵,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這下肯轉過頭來說話了?本太子還以為你脖子凍住了,連轉頭都不會了!”
葉落不想理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她的沉默帶來的所謂懲罰。
誰知道車子不僅沒有加速,反而越來越慢最後穩穩當當停下了。
寒冷的車子裡四目相對,方矩用力拍著方向盤,這荒無人煙的山上汽車喇叭聲越發顯得刺耳。
比喇叭聲更刺耳的是葉落的指責,“這下好了,不瘋了?”
方矩一臉平靜,解下安全帶,爬到後座上翻找著什麼。
葉落被擠得連連向右,生怕沾上他一星半點。
方矩的大衣卷著羊毛衫一起向上,露出了白花花的腰。
葉落驚愕地張大嘴巴,心裡打鼓,同一個人的兩個部位色差這麼大?
光看身上的皮膚葉落絕對不相信這是黑炭方矩。
毫不誇張地說他腰間的皮膚比她一個女生還要白。
葉落閉著眼睛,從眼縫裡往外瞟,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印記,像櫻桃、像玫瑰花瓣、像嘴唇……
“看夠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方矩的頭從後座縮了回來,黑黑的和黑夜快要融為一體的臉湊到了葉落麵前。
葉落雙手放在背後,扶著車門,結結巴巴地說:“沒!沒看見……”
寒窟裡唯一的一縷熱乎氣湊得越來越近,漸漸變涼,飛向葉落的額頭、臉蛋兒、嘴巴……,葉落耳朵變得火辣辣,整個人連連後退,指甲用力扣著車門。
方矩整個人撲了上來,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無比確定的感覺,葉落很慌,心臟飛快的跳動,雙手在車門上慌亂的尋找著。
有一個硬硬的棱角硌在了葉落的肩膀上,她整個人像觸電一樣微微顫抖,一雙濕漉漉溫暖的大手鉗住了葉落的胳膊,她絲毫動彈不得。
“吧嗒!”一聲清脆的響聲,打破了這黏膩的濕潤的空氣。
方矩湊到葉落紅火火滾燙的耳邊說:“麻煩丹娘娘,下一下車,我拿個東西。”
透過眼睛縫隙,葉落分明看到那黑炭般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寒冷的空氣頓時讓葉落提神醒腦,手腳都變得利索起來,她一下子摸到了車鎖,落荒而逃,一邊跺著腳,一邊搓著耳朵和臉。
好一個黑漆漆的夜,好一場綿綿不倦的雪,這被擱置的行程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出發?
“你先上來吧,車子出了點故障!”方矩拿著一個黑色的箱子走了下來。
“倒黴蛋兒!和你在一起準沒好事!”葉落臉凍得通紅,上牙和下牙激烈的打著架。
“今天就讓你開開眼,什麼就妙手回春!”方矩穿著一個黑色的毛呢大衣,整個人和黑夜融為了一體。
葉落回到車上,脫下自己的羽絨服扔給正哼著歌激情高昂搗鼓車頭的方矩。
方矩有些詫異地瞄了一眼葉落,葉落紅色的衣服上已經鋪了滿滿一層雪,有些已經融化,變成小水珠晶瑩明亮。
“這娘們唧唧的衣服,拿遠點彆玷汙了我英俊瀟灑的形象!”
方矩在身上擦了擦手,一把把衣服扔了回去。
葉落看著快成了雪人的方矩,罵了一句:“不識好歹!”
重重的關上門,蜷縮成一團躺在車後座。
夜靜悄悄的,一個在車外忙著乾,一個在車裡忙著想,誰都沒有閒著。
迷迷糊糊中,葉落好像睡著了,又好像一直都清醒了,直到車子前麵傳來了陣陣呼嚕聲。
葉落掙紮著睜開眼睛,天已經蒙蒙亮了,車窗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雪,他們已經完全和大山、大雪、大自然融為一體,毫無違和感。
寒風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地從車的縫隙裡偷偷摸摸流竄進來,葉落的臉和頭有點冷,身上卻暖烘烘的。
她記得昨晚把喜慶的毛毯留給了方矩,不知道什麼時候毛毯又回到了她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揭下毛毯蓋到了方矩身上,睡得正香的方矩居然毫無察覺。
葉落隻覺得腰酸背痛,腦袋卻被寒風清洗得無比清澈,她睡意全無。她走下車,儘情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欣賞著這雪後初霽的清明聖潔。從低低的樹枝上刮下來一捧雪,一半放在嘴裡,冰冰涼的感覺從舌尖蔓延要全身;一半留在掌中,看著巧奪天工的棱角被漸漸磨平,聚成一團,感受著變化的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