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下到一樓,門邊方矩打著噴嚏,身上濕漉漉的。
“呦呦呦,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人家小姑娘都沒感冒,你一個大男生倒是嬌氣得很!”
方矩捏著鼻子,“還不是之前被你澆得落下病根了,你不負責還在那裡說風涼話。”
葉落一時語塞,“好吧,我承認你乾得不錯!”
寂靜的漆黑的夜,隻有幾盞忽明忽暗的路燈執著的守護著,為了彆人的安心更為了自己的熱鬨。
葉落跟在方矩的後麵,一條臟兮兮的狗跟在葉落後麵。
燈下長長的影子連成一根線。
時光的任性和恣意在於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不管願不願意不管喜怒哀樂,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任誰也留不住。
招娣的三好學生獎狀放在講台上已經3天,上麵已經落滿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四個角已經微微卷起。
葉落拿起來抖了抖,把它放在了招娣的書桌上,上麵壓了基本習題集,露出一個暗紅色的角。
撇掉耀眼的成績和眾人的掌聲,所謂獎狀單薄、蒼白得很。
招娣已經三天沒有來了,葉落也向惠豐她們打聽過也去宿舍探望過,都沒有消息,她再次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
她衝著葉落笑了笑,把桌子上的獎狀一條條撕碎,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一起被扔進垃圾桶的還有前一日還風光無限的模範教師、青年能手、一中史上最年輕的年級主任李勇軍。
諷刺的是海報落下時“李勇軍”這個名字比海報粘上時更加響亮,校園裡一片沸沸揚揚。
那時還沒有“塌房”如此貼切的詞語,大家挖掘的技能卻絲毫不比現在的狗仔遜色,眾多的版本真假難辨,其實,真正在乎真假的隻有當事人,其他人能逗樂、能開心,至於過程當然是越離奇越好。
高處墜落自然是體無完膚,頭破血流,離開學校那天勇軍穿了一件黑色紅條T恤,深藍色牛仔褲,腳脖子漏在外邊,黑色微卷的頭發在陽光下鋥亮。
大家隻遠遠的看著,嘀嘀咕咕說著什麼,沒有一個人上前,就金燦燦的獎牌從箱子中不自覺地滑落到地上也換不來一個回頭,一個上前。
“李老師!”大家紛紛回頭,是招娣在後邊一邊喊一邊上前。
勇軍停了一下,隻幾秒鐘的功夫便又繼續向前。
招娣快步跑上前,把一個文件袋塞到了勇軍懷中。
勇軍放下手中的箱子,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高高的鼻梁霸道地臥在臉中央,占據天時地利。
“這個給你!你早就想要了吧?”招娣很平靜,語氣如空中的雲朵,簇擁在一起,沒有一點雜色,看不出一點動靜。
“哼”勇軍把文件夾丟在了路邊,冷笑了一聲。
他落在這步田地原本就怪不得彆人,與燕子無關,與招娣更無關。
“李老師,你曾經是我最敬愛的老師,雖然……”招娣心中有千言萬語終究還是隻能說出最柔軟、最美好的,那些最真實的她始終說不出口。
“給教育局的舉報信是你寫的吧?”勇軍是個務實主義者,曾經的他不想沉迷在“靈魂工程師”的光環下,此刻的他也不想用什麼師生情深的謊言來粉飾作為一個失敗者的尷尬。
“李老師,你這樣想我?想把我趕出去的人是你,想把你趕出去的卻不是我!”招娣曾經無數次想要那樣乾,因為欺騙、因為人類最醜陋的欲望。
她曾經真的以為他雕琢了她的思想,引領著他朝著一條光明燦爛的路攜手前行,在他鼓勵她的時候,在他為她私下開小灶的時候,在他毫無征兆地說出“生日快樂”並送上她人生中收到第一個生日蛋糕的時候,在她有幸成為他口中最得意的學生的時候,在他說有一個千載難逢的鍛煉的機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