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月在小院呆了兩日,正覺得有些無聊想去出去逛逛,剛打開院門真巧碰見滌非,“呦,師兄早上好啊,找我有事?”“琅月,師叔吩咐說讓你和門中弟子一同學習初階術法,你需要準備下嗎?我帶你去校練場。”琅月點點頭,心想能把這麼公事公辦的話說的這麼溫柔,這師兄也是不容易了,“好,不用準備了,走吧。”
琅月跟在滌非後麵,左瞧瞧右看看,滌非見她好奇便說:“我問過醫師,你的傷實在不算輕,所以這兩日就沒去打擾你,等一會兒下課我帶你在這上山轉轉。”似乎是擔心琅月誤會,“我沒有監視你的意思,你要是想自己看也是沒問題的。”見滌非有些謹慎,琅月搖了搖頭“師兄不必如此,我剛來這山上人生地不熟的,可以太需要有人帶路了,這兩天都沒敢出門,生怕迷路。誒?少元呢?”提起這個毛躁的師弟,滌非也是哭笑不得,“誰知道他又跑到哪裡去了,本來說好我們一起送你去的,臨出發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說話間二人走到校練場門口,此處背靠青山,周圍綠樹環繞,雖然在山腳下,但是地麵卻是極其平坦開闊,裡麵已經有四五十人,看上去還沒有開課,正在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從琅月和滌非踏進校練場的那一刻,眾人的目光便聚集在琅月身上,被這麼多人看著,即使是琅月也有幾分不好意思,滌非在台前站定朗聲道;“這是隰華尊者新收的弟子,琅月,今後會和大家一同學習,希望大家和睦相處。”滌非的話仿佛一滴水落入油鍋,頓時議論聲、驚呼聲在廣闊的場地炸出回音,滌非回頭看看琅月,她無奈的一撇嘴似乎是早料到這個場景,滌非剛想對眾人說什麼就被一個長者蒼老得聲音打斷,“不得喧嘩”這聲訓誡極有威嚴,頓時校練場就安靜下來,老者回頭看看琅月滌非“要上課就歸隊,不上就離開。”滌非向老者躬身施禮,“梅祖真人,那滌非告辭了”老者並不答話,甚至沒給這個掌門大弟子一個正眼,“得,看來是個油鹽不進的老頑固”琅月暗道。規規矩矩的歸隊,滌非連走前看了琅月一眼,眼神中明晃晃的“好自為之”。琅月暗笑,看來滌非也沒少被罵。課程開始,老者先是講了一些咒語,然後在每人麵前放上一截樹枝,讓大家練習默念咒語,聚集精神使將樹枝騰空,聽完梅祖的講述,大家紛紛開始默念咒語,雙指並攏,集中法力指著那截樹枝,半晌過去,地麵上的樹枝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個個臉憋得通紅,琅月也認認真真的念咒語,本想自己這五行術可操控萬物,這區區樹枝怎會在話下?然而,半個時辰過去了...樹枝紋絲未動,琅月懷疑完咒語,懷疑自己,這...咒語有問題?還是自己的五行術不靈了?沒道理啊...默默看了一眼周圍眾人,見樹枝都沒起來頓時放了心,“肯定是咒語的問題..”又過了一會兒山下傳來鐘鼓聲,梅祖扔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便摔袖而去,等梅祖的身影完全消失,眾人的議論聲才紛紛響起,“什麼啊!教一句口訣就讓我們自己練,要是有那麼好的天分我還至於被送到正陽峰來”“就是啊,明明是自己不負責,卻賴我們。”琅月暗笑,看來他們在自己家族也都是不是什麼材料,被送到正陽峰‘死馬當活馬醫’,也難怪那梅祖生氣。見眾人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散去,臨走還不忘瞅琅月一眼,轉頭嘀咕兩句,琅月就知道他們今天茶餘飯後的聊天內容了,歎了口氣自己往外走,剛出大門就看到少元和滌非,見他們在等自己,琅月沒來由嘴角翹了翹,“你們還特意等我啊,我跟著他們走就知道去哪裡了。”“開玩笑,你第一天聽梅祖的課,我必須安慰你一下,怎樣被責罰了嗎”少元勾過琅月的脖子,“小爺當年可是被罰慘了”,琅月順勢敲了一下他頭,“我怎麼會和你一樣?今天教讓樹枝騰空,大家都沒成功”琅月衝滌非吐吐舌頭,“大概是法不責眾吧”“什麼?堂堂紫金龍連禦物都不會?”“我也不知道呢,我的法術上了你們正陽山就不靈了,這地方克我!”滌非皺了皺眉,“具體情況我沒看到,不敢妄言,不過這裡沒有特殊結界,應該不存在其他術法不能使用的情況。”“算了算了,咱們先去吃飯,餓死了,”少元一麵勾著琅月,一麵拉著滌非,向飯堂走去。
仨人用過午膳,琅月問:“下午還有課嗎?”“有,下午是古雲前輩講經學”滌非點點頭,“你不用擔心,古雲和梅祖完全不一樣,雖然那些大道理無聊了些,但是人還是很和氣的”少元安慰道,“我們先送你去書院,下午來接你,我還準備了禮物哦”看少元神秘兮兮的樣子,琅月忍俊不禁,“好,你們要是有事就去忙”琅月揮揮手向他們告彆,轉身進書院。
這書院和竹裡館的書院有幾分相像,就是比竹裡館氣派的多,窗明幾淨,日過中午,陽光照在窗欞上,繁複的花紋映在桌麵,琅月忽然想到不久前的承天雷時的九死一生,想到在竹裡館和柏家兄弟相處的點點滴滴,想到再之前的東躲西藏浪跡江湖,琅月不由自主的搖搖頭,真是恍若隔世,琅月看著照進來的陽光,任由思緒紛亂。
不一會兒,聲音開始嘈雜起來,弟子們陸陸續續進到書院找自己位置,琅月也找個角落坐下,這堂課的夫子古雲前輩確實如少元所說十分和氣,須發儘白,看上去倒比梅祖更多了幾分的仙風道骨,古雲前輩在簡單的寒暄後就開始講書中大德,琅月聽得是昏昏欲睡,心想:要不還是把梅祖給我找來吧,這種課估計隻有滌非那種書呆子聽得下去,琅月最後實在堅持不住,聽著古雲的讀書聲睡著了,大概是聖人之道有種特殊的力量,琅月這一覺睡得出其的安穩,她是被山下的中鼓聲吵醒的,堂上的其他弟子聽到鐘聲也開始變得坐立不安起來,古雲前輩捋了捋胸前的銀髯,“去吧,孩子們,現在夕陽正好...”眾人聞言趕緊起身行禮告辭,嘰嘰喳喳的跑出去,琅月最後一個出去的,也向古雲前輩告辭,古雲問:“課程聽懂了嗎?”琅月撓撓頭,多少有點尷尬,“那個,前輩..我剛進山..之前也沒讀過書,所以...”老者微微一笑:“那這一覺睡得好嗎?”語氣無半分譏諷,隻是老者對晚輩的垂詢,“睡得倒是真的很好,前輩,不怕你生氣,自我離開家鄉這些年幾乎夜夜噩夢,唯獨今天下午這一覺,當真是好眠”琅月苦笑兩聲,“我可能真不是念書的料子。”“孩子,書中那些道理,你長大自會明白,這不是我要教你的,”老人摸摸琅月的頭,“我隻想讓你心裡安靜一點。”一瞬間,眼淚充滿了琅月的眼眶,不知何故,不明所以,明明之前千種危險萬般不平,琅月都未曾落淚,隻是短短一句話,就讓琅月卸掉所有的防備,痛痛快快的哭出來,老者見狀也沒有阻攔,隻是拍拍琅月後背,待琅月哭聲稍小一些,變成輕微的抽泣,古雲尊者給琅月一塊糖,是那種人間小孩吃的麥芽糖,透明的琥珀色,像極了書院裡此時的夕陽,琅月覺得自己又要哭,趕忙打岔,老者笑笑,“快去吧,門口有人等你。”“多謝尊者,琅月告退。”說罷攥著那顆糖跑出書院,琅月知道,少元和滌非一定在等她。
等出了書院,琅月一看就看到站在樹下的少元和滌非,少元一看琅月眼圈紅了,吵吵夥夥的就問是誰欺負了琅月,被滌非一把拉住,滌非清楚,彆看古雲真人待人隨和,但是在他的課上絕不敢有人造次,再看琅月的表情也不是委屈,忙問到:“怎麼了?”琅月衝二人一仰臉:“看!古雲真人獎勵我的糖!誇我表現好!”“哈?就你?想當年大師兄第一次聽他的課都差點沒睡著,你還能表現好?”滌非乾咳了兩聲,“行了,沒事就好,少元你不是還要帶琅月去個地方嗎?”“對呀,走走走,已經有點晚了”少元說著拉起琅月往後山跑去。三人沿著山路一直向上跑,跑的琅月都有點氣喘籲籲了,終於到了一個小山洞,少元伸手一指,“諾,這裡就是我和師兄的秘密基地,你是第三個知道的人,榮幸嗎?”“就一個破洞,有什麼榮幸的..”滌非本想引路,卻被少元攔住,“讓她自己發現才好玩。”在滌非欲言又止間琅月已經貓著腰進去了,二人跟在後麵,琅月走了幾步洞穴逐漸開闊,回頭問少元,“這麼黑,你們都不掌燈嗎?”“還沒到地方呢,你向左轉”琅月依言左轉,看到山洞深處有一道亮光,不待少元交代,琅月朝光處走去,光點逐漸變大,逐漸明亮,等光點包裹住琅月時,他們三人已經站在了一個平台上,琅月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整個正陽峰在腳下一覽無餘,此時夕陽西垂,漫天的風光都被染成金紅,夕陽足夠明耀萬丈,卻又可讓人直視鋒芒,琅月伸出雙手,自己的掌心也映的火紅,扭頭對少元和滌非說,“我隻當月光美,沒想到這日光更美。”“那肯定的,本來這正陽峰的夕陽就是一絕,再加上小爺我嘔心瀝血的找到得這塊寶地,這裡可是正陽峰的最高處”少元指給琅月,這裡是師父的大殿,那裡是隰華的住處,遠處的是今天去過的校練場和書院,見琅月不住的點頭,少元來了精神 “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說著一指桌上酒菜,“我今天特意去人間買的,這個燒雞,隻有上午有;這酒隻有下午才賣,弄得我一天跑了兩次人間,我知道正陽峰飲食清淡你初來乍到肯定吃不慣,所以這禮物送的絕對沒問題。”琅月看少元興致勃勃的賣弄自己的功績,眼睛一酸覺得又要哭,琅月心道這眼淚今天怎麼跟開了閘一樣,連忙又看向夕陽,這時餘暉已經很微弱了。少元說:“我今天還買了酒,咱倆喝點。”“咱倆?師兄不喝嗎?”“他呀,從來都不喝,我們正陽峰的門規沒這麼嚴,喝酒什麼的一般不管,但架不住他對自己要求高啊”少元無奈的聳聳肩,倒上兩杯酒,三人席地而坐,“要不也給我來一杯吧”滌非話音剛落,少元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不會吧師兄,這麼多年了每次叫你喝你都不肯,今天是怎麼了?”滌非笑笑,“就當歡迎月兒入門了。”琅月注意到之前滌非不是喊他‘貴客’就是直工直令的喊‘琅月’,怎麼突然喊‘月兒’了?未及多問,三人一起舉杯,歡迎琅月來正陽峰,三人一麵吃吃喝喝,一麵講自己的糗事,琅月也說了一些自己漂泊時的見聞,酒過三巡,月亮已到中天,琅月已有幾分醉意,輕聲問,“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少元清了清嗓子,“在你上山前我就聽說了你幫罪蛟族擋天雷的事,雖然我對蛟族沒有好感,但是對你是佩服的,能為朋友做到此地,當真是英雄豪傑,我還以為你至少得到中年或者法術極深,一見麵我大吃一驚啊”少元一拍桌子“法術一般年紀還這麼小,就憑這,敢以紫金龍甲硬抗天雷,這等的人物本就值得結交,更何況你還是我師妹!”少元說的高興,仰頭又是一杯酒下肚“我保證,有我在絕不讓人動你一根汗毛!”琅月點點頭,“說好‘師妹’我可不認”然後轉向滌非:“師兄你呢?”滌非歎了口氣:“說實話直到進洞前,我都是拿你當普通同門的,甚至...還有提防,畢竟正陽峰對你..意圖不純,但是剛才你進山洞的時候,毫不懷疑的將背後交給我們,我..覺得,是我小人之心”滌非說著低下頭,琅月給滌非倒了一杯酒,“師兄,我這輩子從不主動防備任何人,除非傷害到我,否則我絕不以惡意論人。”琅月苦笑了一下“大概碰到有所圖的人太多了吧,一個個都防備我還不得累死,但是師兄你不同,你長在名門,所見宵小不多,有所戒備不是你的錯。”琅月舉杯和滌非相碰,“從此,我會把你當親哥哥,我和隰華尊者的約定你也不必多想。”滌非點頭舉杯,“好”“還有我,還有我!”
三人酒杯相撞,故事自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