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斂琥珀色的瞳眸微縮,似乎能感受到他在強忍著怒氣:“前夜我們前去尋你的時候,李府突然走水,偌大的府邸燒得一點不剩……驚動了全城的百姓自然也包括了官府,還好我派人守著李府,發現了一個地下室,裡麵關押數個失蹤女子,在李府著火時能及時救出來,已經儘數被官府帶走,加上在柳香樓的姑娘還有一些殘黨,至少李蘭買賣人口,做皮肉生意的罪是逃不了了。”
鐘幼漁瞠目結舌:“這是什麼意思?”
“大概我晚到一步,李府就會變成一個廢墟永遠將那些女子深埋在地下。”
鐘幼漁立刻明白過來,這是想打齊斂一個措手不及,一把火將證據全部毀滅,主使者是想讓李蘭一個人扛起所有。還好齊斂留了個心眼,否則這件事大概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意外,永遠堙滅在塵土中了。
一陣冷風吹來,鐘幼漁微微抖了抖,然而身體上的寒冷比起心中的寒霜,根本不值一提。
“雖然我現在能做的事不多,不過該做的還是要去做。”齊斂將自己的大氅披在鐘幼漁身上,“你身體還未康複,還是……。”
“我和你一起去。”鐘幼漁沒等他說完,打斷了他的話。
“我會處理好,你留在客棧休息就好。”齊斂苦口婆心地勸著。
“齊斂,你是擔心我的身體,還是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鐘幼漁目光如鏡,一雙漆黑的眸子如寒夜的星子閃動著複雜的光,“我對於你的難言之隱並沒有興趣,也無意探聽。但是,至少在這件事上,我想要參與,不僅為了凝霜,也是為了那些無辜被害的女子,既然我被卷入這件事,深受其害,那我就不可能再對她們置之不理。”
鐘幼漁脫下他的大氅,送回他的手上,單薄的身子在寒風挺立著,不受寒風所累:“我也要去。”
齊斂最終還在敗在了鐘幼漁固執的眼神下,隻得答應下來。
對於鐘幼漁爬上馬車,齊恕稍稍有些驚訝地看向齊斂,齊斂麵色如常沒有什麼表示。齊恕心裡總有異樣的感覺,他的哥哥似乎對待這個女子太過於寬容了。
鐘幼漁可不管他們兄弟眼神間的彎彎繞繞,她自己在窗邊坐下,盯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心情有些複雜。
李府突然被燒毀,李蘭失蹤,官府還未對外公布結果。百姓們對於這場“意外”議論紛紛,他們三兩人聚集在一起,不斷地歎氣、惋惜,甚至掩麵哭泣。
畢竟在他們的眼中,李蘭對於他們的意義不同凡響,甚至是很多家庭的精神支柱,而那矗立了數十年的支柱,內裡早已被發臭發爛,正侵蝕著那些虔誠的信徒純潔的信仰。
如果齊斂沒有及時趕到,救出火場中的姑娘們,迫使官府介入,那李蘭是不是就算死了,也還能繼續享受著眾人的敬仰,流芳百世。
鐘幼漁想來就是一陣惡心。
*****
馬車在官府前停下,齊斂先下了馬車,自然地像鐘幼漁伸出了手。
鐘幼漁猶豫了一瞬,還是將手交給他,慢慢扶著齊斂下了馬車。
臨邊鎮的縣令張顯貴已經得到了消息,身上已經覆著薄薄的白雪,臉色凍得青紫,看樣子是早早就在官衙門口候著了。
張顯貴見齊斂下車,忙小跑幾步,來到齊斂跟前:“小人參見寧王爺、毓王爺。”
“張大人倒是趕了個早啊。”齊斂理了理袖擺,拂去落雪,也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就這麼盯著他的烏紗帽,目光比起凜冬的白雪,還要令人生寒。
這般寒冷的天氣甚至都能看到大滴汗珠從張顯貴額間滾落:“下官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溜須拍馬倒是消息靈通,對於李蘭蒙蔽百姓、作奸犯科就耳目閉塞、視而不見。張縣令,你這數年到底乾了些什麼?”
齊斂的聲音不大,卻不怒自威,一張臉冷的幾乎要結出寒霜。
“王爺,下官冤枉啊!”張顯貴撲通就跪倒在雪地上,大聲哭喊著,“這李蘭道貌岸然,十數年來樂善好施,廣受百姓愛戴。下官平日裡忙於政務,不能對這種善舉過多乾涉,也沒有通心之術,又如何能判斷她竟是這般人麵獸心呢?”
張顯貴涕泗橫流,看起來狼狽極了。
“下官拳拳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昭,求王爺明鑒啊!”
齊恕嫌棄地後退了一步,翻了個底朝天的大白眼。
齊斂不愧是長他幾歲,到底沒有表現的如此明顯,隻是抽了抽嘴角:“起來吧。”
那張顯貴抽抽搭搭地站起身來,臉上還掛著鼻涕眼淚,又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王爺,天寒地凍,您快快裡邊請。”
三人默默遠離他幾步,率先踏入府衙內。
張顯貴彎著腰、陪著笑目送他們進了府衙,用袖子抹了把臉,瞬間丟了笑臉,雙眼不屑地瞥著三人的背影,勾出一抹譏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