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桐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等到早上生物鐘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習慣地抱著徐山了。他小心翼翼地離開,拿著衣服到一旁穿衣服。他今天還要去幫工,走之前他要給母親留一筆錢。至於張老二,他還在猶豫,母親說他記事之前他們曾經有過一段快樂時光。
初春的山上到處是落下的樹葉,枯黃的,一地。張桐樹從上麵走過,發出沙沙聲。張桐樹看到了一片野花,開在早春的山裡,是紫色的,大朵的,點綴在上麵的是黃色的芯,莫名他就想到了徐少爺。
日子匆匆過去幾天。又是傍晚,一車車木頭被運往粉料廠,車聲轟隆轟隆震天響。張桐樹拿著自己的工錢往回家走,這兩天張老二沒有拿他的工錢,張桐樹心中已有猜測。
到家的時候,他先往爐子裡添水,再燒火。徐山看見他回來,指使著給自己倒水。
“張家小子,我應你一個要求,還沒提呢。”徐山坐在床上,他好久沒有像這樣天天休息了,沒有人煩他,自己也不再壓著自己,那根弦已經鬆了很久了,是時候要上緊了。
張桐樹站起來,走向他,太陽已經落下山了,屋裡的燈泡映著這個半大的孩子,這樣冷的天他穿的有些單薄了,顯出他的身板,還未長成的男孩,他似乎快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
“讓我上學,在你的城市。”張桐樹一直在尋找機會上學,他試著自己掙錢,無果,他其實也不知道上學了之後他可以做些什麼,但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他退學在初三的下學期,在那之前老師興致勃勃地告訴他,有機會一定要去大城市看一看,那裡的教育資源不是這裡可以相提並論的。他還說,桐樹啊,新中國現在發展很快,你要出去看看。
徐山倒是沒有說什麼,他隻是繼續躺在床上,眯著眼睛,嘴裡是周母曬的紅薯乾。大黃現在已經叛變了,他唯徐山馬首是瞻,半點沒注意張桐樹。
張桐樹洗完澡後,穿上衣服。他剛才聽到張老二的動靜了,今天倒是回來得早。張桐樹甩甩自己的胳膊,向灶屋走去。周母端上來蒜苗炒肉,張桐樹坐在飯桌上問母親最近教堂人多嗎,學了新歌嗎。周母很開心給兒子分享,把自己最近知道的新鮮事都說給兒子聽。
飯後,張桐樹把飯刷洗好,盯著張老二,他的眼睛光亮,張老二看著覺得心慌。張老二有了兒子到處向人炫耀,他兒子的眼睛大又圓,睫毛長且翹,眉毛又濃又黑,將來說不定出一個關老爺那樣的人物。
“你偷我的錢了。”張桐樹對著張老二說道。
“混賬小子,”張老二先是有些愧疚,他確實做了,很快又鎮定下來,“怎麼和你爹說話呢,你的錢不是我的錢啊,你小時候花我的錢還少嗎?”
“張老二你臉紅嗎,你羞恥嗎?”張桐樹也知道問這些話沒什麼意義,他聽到自己在述說著什麼,“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嗎,你知道我想要讀書嗎,你知道我每天醒來是什麼感覺嗎?”
張老二想要拿出點大人的氣勢,他從前也試著偷張桐樹的錢,都沒有找到,沒想到這小孩還攢下了這麼多,三四千塊錢,也是背木頭就是來錢快。張老二天天混跡在牌場煙酒場所,膀大腰圓看起來倒顯得外強中乾。
“讀書能有你現在賺的多嗎,況且你小叔叔倒是讀成了,還不是早早就死了。”張老二本來還想指望著自己那個成才的弟弟撈自己一把,如今黃土枯骨,都不知道埋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