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見的臉刷一下變得慘白,他的聲音開始劇烈的顫抖“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當年你摧毀整個海國時龍之一族根本沒有一個人從那場血腥的大清洗中逃出。空菊身為皇太子,身份特殊更無生還的道理,怎麼可能還會活下來?”
殺生丸露出一絲苦笑“原因很簡單,我放了他。”
咣當一聲,人頭杖落在了地上,巨大的震驚擊碎了邪見全部的神智,他徹底傻在了那。
暮羽突然歎了口氣,語氣中竟有幾分沉痛,“原來如此,我起初也在疑惑,卻沒料到答案竟是如此。想當年曾數度為他診病,記憶中始終隻是一個身體孱弱,麵色蒼白的少年罷了。雖然名為皇太子,實際卻是一個被全族上下刻意忽略的傀儡。沒想到,這樣高貴的一個人竟然會墜入魔道。”
他抬眼看著殺生丸“早知如此,你一定後悔當年的決定吧”
殺生丸的目光又回複了冰冷“我的人生中重來沒有‘後悔’二字。不過,這次絕不會輕饒他”
他的眼睛從鈴身上掠過,這個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舉動卻被暮羽儘收眼底。
暮羽微微頷首,對一直倚在門外不吭一聲的小飛說“你代師父去幽泉森林一趟,采七株迷蘿回來,記住,七株,不能多也不能少”
小飛點點頭,又盯了殺生丸一眼,轉身離去。他的行動迅捷無比,居然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這是現實嗎,可為何如此虛幻?這是夢境嗎,但這夢似乎太過漫長了。
鈴坐在湖邊,呆呆的望著湖水。這個曾在她眼前瞬間消失的湖泊在今夜又悄然出現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片黑夜中待了多久,唯一清楚的隻是這個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準時出現。靜靜的,倒映著天穹蒼白的月光。
鈴垂下頭,眼中有淚光在閃動。
殺生丸大人,你在哪裡,你真的不要鈴了嗎?
有風從湖麵掠過,帶來一絲淡淡的清香。若有似無的味道,低調卻華貴,讓人難忘。
鈴猛然站起身,睜大雙眼向風吹來的方向望去,欣喜若狂。這個味道何其熟悉,當第一次從死亡中複蘇時,這個淡薄而溫暖的味道就已經烙進了靈魂中,永遠!
一直空寂無人的水麵不知何時停駐了一個白色的身影。衣襟在風中微微拂動,肩上點染的朵朵櫻花仿佛活了一般隨著風輕輕舞動,似乎就要掙脫束縛隨風而去。
“殺生丸大人”鈴驚喜的喊著,張開雙手向他奔去.
他回過頭,金色的雙眸深如寒潭。
等看清了他的模樣,鈴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心中升騰起一陣迷惑。
是他麼?可他的年紀看上去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鈴站住了,因為她突然發覺這個酷肖殺生丸的少年雖然在‘望’著她,但實際上視線卻是穿過她望著身後的某處。
我身後有什麼嗎?
鈴遲疑著轉過身,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男孩,蒼白秀氣的臉上那雙迷蒙的紫眸嬌柔如花瓣。他同樣沒看鈴,隻是微笑著凝望白衣少年。
空菊?!
鈴震驚了,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孩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少年的衣袖“殺生丸,我就知道你在這,快跟我來,給你看一樣有趣的東西”
白衣少年不動聲色的把男孩的手拂開,“空菊,你老跟著我做什麼?”
男孩笑笑,似乎已經習慣於這樣的對待,他向湖的另一邊跑去,少年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跟去了。
他們是少年時代的殺生丸大人和空菊嗎?他們難道都看不見我嗎?
鈴怔怔的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一點什麼,來不及細想便尾隨在倆人身後。
在湖的一角,空菊站住,麵對殺生丸攤開了雙手。
在他蒼白的掌中有白色的光影在躍動,它們扭曲、蜿延,伸長,豁然間,一朵白色的夕顏花綻放在那修長的指尖,嬌豔的花瓣上居然還有淋漓的水珠。
“漂亮嗎?”空菊高興的問,把手舉到殺生丸麵前“你碰碰看,是真的”
“無聊”殺生丸彆過臉,眼睛卻停在花上,畢竟不過是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好奇的天性藏也藏不住。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抬起一根手指輕輕放在了花上。
一碰,花就碎了,化為千萬銀色的碎片消逝在風中。
“啊,對不起,我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空菊望著殺生丸瞬間變得僵硬的臉,心裡又想笑又不敢笑。
殺生丸瞪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轉身就走。
空菊急忙攔住他“哎,對不起,我向你道一千次歉好不好。再說了,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這是什麼法術?”
殺生丸沒有停下,徑直從他身側越過“你們龍族人總是喜歡故弄玄虛,誰知道這又是你們族裡哪一代傳下的秘技”。
空菊搖頭“你錯了,我們和你們犬族一樣畢生以追求強悍霸道的力量為目的。這類幻術始終被視為邪門外道,終究為族人所不容”
憂傷爬上了他的眉頭。
殺生丸停下步子,眼中有一絲不解“那你還去學,你從哪裡學會的?”
“這與你何乾,這是我個人的意誌”空菊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蒼白的臉孔因激動而湧上了一抹血色,“我天生體質孱弱,那位暮羽大夫曾斷言我活不過成年,更勿論橫刀立馬馳騁天下續寫父皇的榮耀了。你明明知道在整個美泉宮中我這個太子隻是個虛有其名的擺設罷了!”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他捂著嘴蹲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殺生丸走到他跟前,遲疑著,終於還是歸於緘默。但他的眼神卻讓空菊受不了,他
身子一顫猛然大喊道“我不要你憐憫我!我這一生得到的憐憫難道還不夠?所有人都對我表麵恭敬,實則內心輕視萬分,就連我的母後,她,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他的聲音逐漸低下去,一滴淚水突然墜落湖麵,一轉眼就消融在水中。然後是兩滴、三滴,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臉上不斷滑落,湖麵泛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殺生丸想離去,卻被空菊一把扯住衣袖,他的聲音因哭泣而變得嘶啞含混“幫幫我好嗎,父皇遲早會改立那個女人生的孩子為儲君。到那時等待我的命運隻有死亡。我不甘心一生就這樣任人擺布,絕不!”
殺生丸沒有動,他的語氣暗啞中帶著一絲嘲弄“求助於我這個人質麼,你真是瘋了。被囚禁在這,歸期遙不可知,身為質子的我如果某天突然得‘急病’死了也是很平常的事。我的處境哪點比你好?”
“可是你很強!”空菊定定的望著他的臉,這張仍略帶稚氣的漂亮臉孔上,一雙璀璨的金眸卻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與決絕。
空菊歎息著將他的袖子抓得更緊,仿佛一個溺水之人。他喃喃道“是的,你很強。強到讓我初見你的第一眼時,就再也容不下彆人。我一定要登上皇位,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也一定要讓那些人跪在我腳下痛哭流涕。隻要你肯幫我,當我接管海國那天,就立刻放了你,同時將西國附屬國的地位一筆勾銷,讓你們從海國的控製版圖下徹底獨立出去!”
殺生丸默立不語,金眸中有光在隱隱跳躍,突然,一絲微笑綻放在他唇間。空菊從未見過這樣的他,竟在一刹那屏住了呼吸。他也沒有說話,兩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良久,殺生丸終於開口。
“這份合約聽上去似乎很劃算,好到讓我覺得哪怕是個陷井也值得一跳呢”
他向空菊伸出右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