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輕輕灑在烏黑睫毛上,像在鏤空的扇麵上鍍了層金粉,睫毛抖動時,金粉便消失無蹤。
謝雨在第二日傍晚醒來,他感覺天旋地轉的,頭還是很暈,應是被下藥了,葉楓醫術精湛,有能下給鬼修的藥也不足為奇,他想起身卻發現身上蓋著一層被子,他四處張望,哪裡都沒有葉楓的身影。
謝雨努力回想葉楓會去的地方,卻怎麼也沒想到像他這樣溫柔的人也會如此衝動。
當謝雨禦風抵達藏劍閣時,便看見諾大的校場裡人群蜂擁,各個揮舞兵器,一修士劍花劃過,挑飛數把兵器,又一旋身,將圍攻他的修士踢飛,可再精妙的身手又怎敵得過人海戰術,他的背上很快就添了道刀傷。
定睛細看,正是滿身浴血的葉楓,他此時雙目通紅,臉上溫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憤怒與憎恨,這是謝雨第一次看見葉楓的另一副模樣,像地獄裡索命的惡魔,充滿著致命的誘惑。
遠處有暗箭射向葉楓,謝雨從中途截過,順著暗箭的方向看去他,他認出此人正是藏劍閣那位少閣主,謝雨朝他笑起來猛然抬袖揮將箭扔回去,那人握著弓箭的手便向遠處飛去,少閣主抱著斷臂倒在地上哀嚎起來。
謝雨召出佩劍,殺退包圍葉楓的人,葉楓一見他,溫和的笑容又聚攏來
“抱歉,我本不想將此事鬨大,師弟師妹們還需我照顧,奈何藏劍閣這次是真的想趕儘殺絕了”
謝雨用靈力邊給他療傷邊擊退圍攻的修士
“怎麼不喊我”
“我憂你心魔發作累及無辜”
不愧是葉文清,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不要傷及他人,謝雨掃他一眼,攔腰斬斷偷襲的修士,隨口道
“心魔而已,本王壓的住”
卻耳尖的聽到葉楓喃喃
“可那會疼”
鬼修修煉到鬼王境,受的千刀萬剮難以想象,謝雨的心魔能提高他的修為,卻又帶來更多的反噬,修為越高心魔越重,反噬越厲害,尤其是殺人時越嗜血心魔越難以壓製。
圍攻的修士越來越多,謝雨解了身上的禁製,頃刻間青絲變白發,脖頸上的紅色血痕纏繞其上,像條吐信的毒蛇,眼瞳也變得深黑發紅起來。
修真界傳言,修鬼道的鬼修大都死不瞑目,魂魄化作厲鬼後,生前最後一刻什麼樣,化作厲鬼後就是什麼樣,連死時身上的那道致命傷也會一直留下去。
彈指一揮間,周圍便安靜下來,圍攻的修士死的死,逃的逃,臉上滿是驚恐,葉楓轉向謝雨,黑衣白發,雙眼發紅,明顯已經入魔。
自己的功法在謝雨麵前毫無用武之地,葉楓靠著塊石頭看向謝雨,眼神中蘊含的情緒濃到化不開。
謝雨瞬息來到那位少閣主麵前,正要了結這場恩怨,卻被光芒刺了眼,等他恢複過來時才發覺不知不覺間,他早已入陣法中,陣法中有位道士,謝雨眉心狠狠一跳,此人正是白化道長。
藏劍閣的老閣主一月前因病離世,白化道長受少閣主所邀,前來參加老閣主的葬禮,可葬禮卻在藥宗慘遭滅門後舉辦,其中緣由引人遐思。
白化道人趕來時正見少閣主被斷一臂,而罪魁禍首正是他找了很久的鬼王,白化道長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白化道人趁謝雨與其他修士打鬥時,悄悄布置下陣法,他以少閣主為誘餌成功將鬼王引入陣中,這是他專門用來對付鬼王的殺陣。
白化道人眼中的興奮越來越濃,鬼王越來越近,啟動殺陣,長久以來的努力沒有白廢,謝雨必死無疑。
那道從天而降的光籠罩到謝雨周身時,葉楓全身血液倒流,從謝雨被困陣法中起到被陣法中的光芒籠住,葉楓眼前天旋地轉,身體快過腦子,頭一次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修煉,要是能再跑快點就好了。
那道光下來時,謝雨臉上仍舊無波無瀾的,他感覺得到自己會死,但他已經死過一次,對一切無所謂懼。
謝雨閉上眼睛,可他沒有死,有層透明的殼輕輕從身上落下,隨風消散,這時謝雨感覺到一直在阻隔記憶的那層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