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
奚蕊跟著眾人下跪,並未聽清裴雲昭後來又說了什麼,隻覺得周遭的視線逼人得緊。
有難以置信的憤怒與妒火,有狐疑與探究,當然更多的還是來自各個世家男子的驚豔歎絕。
她本就容顏出塵,如今身著雪色曳地望仙裙更是將她曼妙玲瓏的身姿勾勒地淋漓儘致。
腰若素柳,齒如含貝,方才隨著步調輕輕晃動的鬢邊碎發此時安靜地垂落在兩頰,銀光鍍染了她的身姿,宛若誤入凡塵的天女,讓人不忍打擾。
柳湘儀見著那方世家子弟中章勉一副失了魂的呆滯模樣,攥緊的拳頭連指甲陷入掌心都未曾察覺。
她父親官階不高,早早便想攀上吏部尚書章家,先前奚廣平大肆撕破臉之事讓她終於覺得有機可乘,可現在......
不過沒關係,任她奚蕊鋒芒畢露又如何?
隻要今晚事成,她便能做個平妻,就算是奚蕊嫁過去她也有其他辦法。
這樣想著柳湘儀心底逐漸平衡,甚至露出了幾分笑意,她側頭向侍女示意,那侍女點頭轉瞬間便隱匿到了人群深處。
反觀另一邊的蕭雲憶卻麵容扭曲,手中的錦帕都快被攪爛,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胸腔的火氣讓她呼吸凝滯,頗有一種搬著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她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嗎?這個賤人何時學會的舞?!
還讓她在公爺麵前出儘了風頭——
蕭雲憶將視線投向與裴雲昭並行的男子身上,手掌再次收緊,眼底儘是癡迷與不甘。
以往的上元節陛下會在前殿宴請百官,從未來過這太雍池燈宴,今日竟然帶了百官前來。
烏泱泱的人群隨著裴雲昭落於下座,高台的珠簾之後太皇太後見他們走來不複方才冷然,滿眼皆是喜悅。
祁朔將視線從那抹素白身上收回,眼波平靜,眉目清淡:“臣請太皇太後安。”
“玄羿,來坐哀家旁邊。”
裴雲昭笑著打趣道:“看,你一回來皇祖母都不記得朕了。”
太皇太後嗔道:“皇帝怎得今日過來了?”
裴雲昭:“遙聞皇祖母這邊熱鬨非常,這上元佳節總是人多才有意思。”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下方揚聲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
......
正月的夜風沁著寒涼,奚蕊的舞衣單薄立在原地。
許是血脈羈絆太深,在周遭眾人皆翹首企圖窺見那珠簾後方,傳聞中驍勇無比的輔國公祁朔容顏時,她的第一眼竟是在人群熙攘中看到了自家爹爹。
奚廣平狠狠地瞪她,滿臉寫著‘又出來拋頭露麵’的憤慨。
奚蕊:“......”
不知是冷得還是怕的頗有些瑟瑟之感。
“陛下恕罪,小女性格頑劣,登不上大雅之堂。”
裴雲昭笑:“奚愛卿謙虛了,小小姐天人之姿,方才輔國公也覺得甚美。”
祁朔自然沒說這話,但他此時的沉默在眾人眼中便是默認。
一語落全場再次嘩然,輔國公如今尚未娶妻,正值盛年,身上戰功赫赫又是陛下近臣,其地位權勢不言而喻。
眾人投向奚廣平的目光皆是驚詫與羨慕,甚至已經有官員開始附和了起來。
“早聽聞奚家小小姐容貌無雙,沒想到還有這等舞技。”
“奚大人果真是寶貝得緊,我等竟從不知曉大人小女豔絕如斯!”
“奚小姐乃率性女子,先前輔國公生死未卜,奚小姐未嫁之身竟有為君守節之勇,這般敢愛敢恨,有此才藝也不足為奇!”
......
奚蕊垂頭聽著周圍的討好諂媚,其中不乏當初說她放浪形骸之人,她暗自撇撇嘴,覺得十分無趣。
幾丈高的牆頭草了屬於是。
“臣羞愧,小女確實才疏學淺,不敢當此誇讚。”奚廣平緊蹙眉宇,字正腔圓,甚至上前一步跪在了台前,似乎是真的覺得奚蕊丟人現眼。
諂媚巴結聲瞬間停下,一派祥和的氛圍也因此凝固了些許,投向奚廣平的目光由驚羨轉為迷惑。
先前一言還能理解為謙虛,可現在奚廣平正色的模樣委實不像。
各種猜測紛雜,最終感歎。
——不愧是兩袖清風,正義凜然大理寺卿。
若是他們自家有一女兒能有這半分才貌,得陛下與輔國公親自誇讚,莫說一曲,就是十曲八曲也得爭著讓她再跳上一跳。
甚至於今晚直接打包送至輔國公府也未嘗不可。
未久,裴雲昭輕笑出聲:“愛卿言重,不過是尋常燈宴,不必這般惶恐,起來吧。”
凝固的氣氛恢複流淌,奚廣平道了聲謝陛下,轉頭再瞪了眼奚蕊才起了身。
奚蕊惴惴不安,一動不敢動,唯恐話頭再次轉向自己,可一旁的蕭雲憶顯然早已坐不住。
“稟陛下,太皇太後,臣女今日也準備了一支舞......”
......
奚蕊對於接下來是誰來展示並無興趣,滿腦子都是方才爹爹的舉動,她心虛地厲害,體感今晚回府吃不到什麼好果子。
她求救般地尋著江予沐的身影,卻發現她早立在了蕭世子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