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興許遼疆人本就如此隨性奔放,好似絲毫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
在方舒窈被衛司淵這般攬著走入大殿時,周圍竟也無半分對此的訝異。
隻是因著身邊身份高貴權威的男人吸引來了數道聚焦而來的視線,連帶著那些直勾勾的目光也一並落在了她身上,令她方才對衛司淵的鄙夷瞬間變為了無儘的羞赧。
美麗的女人嬌小可人,嫣紅的臉頰帶著遼疆女子鮮少有的嬌俏的柔嫩。
她的反應未被旁人所在意,反倒引起一陣不小的哄鬨聲,像是在起哄著衛司淵的出現,以及被他一並帶來的女伴。
衛司淵的臂膀僅是虛虛落在她肩頭,卻因兩人的身形差距籠罩出一片縈繞著男人熱燙氣息的空間。
方舒窈實難忍受地動了動身子,輕而易舉地令衛司淵的手臂滑落,卻在下一瞬被他赫然扣住了腰身。
腰間的桎梏令她渾身一震,耳畔傳來男人輕笑的沉聲:“去哪?”
方舒窈視線飄忽不定,眼看有人舉著酒杯朝他們走來,便更加局促不安:“我、我想找個位置坐一會。”
“剛才還沒坐夠?”
衛司淵話音落下,一個絡腮胡男人便已是走到了他們跟前,這才叫他收了她腰間的大掌,熱絡地同來人錘拳打了個招呼。
男人聲音粗獷,嗓音洪亮,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卻落在了方舒窈身上:“我說王怎會頭一次在酒會上遲來,原來是被美嬌娘絆住了步子,王,不介紹一下嗎?”
那人隨性的語氣讓人瞧不出他的身份高低,可即使是身份多麼尊貴之人,在遼疆,又怎會有人位高於遼疆王衛司淵。
方舒窈有些不解遼疆這般無視身份權貴的氛圍,撇了撇眉,便聞衛司淵不甚在乎道:“大梁公主,前幾日拿刀架我脖子那位。”
方舒窈頓時一噎,險些一口氣沒上得來。
被人拿刀架脖子有什麼可值得驕傲的,他犯得著一副孔雀開屏的張揚姿態嗎!
周圍一片嘩然,投來的目光霎時變了味,驚訝十足地來回打量著她。
但相比方舒窈的慌亂,衛司淵卻顯然心潮澎湃。
他的唇角一直微微上揚著弧度,甚還在說完這話後斂目朝她揚了揚眉。
再次落回她腰間的手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道,像是在提醒著她此刻的處境。
方舒窈意識到這男人好像在給她某種機會似的,眸光一顫,忙出聲解釋著:“不是的,那是個意外,我、我是沒拿穩。”
末了,又更為低聲地補了一句:“我心悅你,怎可能會想用刀架在你脖子上。”
話音雖低,卻被站在跟前的絡腮胡男子聽得一清二楚。
他愕然瞪大眼,驚愣地看著這位美豔卻又羞澀的姑娘。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更加湊近與之攀談時,衛司淵眸底泛著光朗笑著一把推開了試圖闖入禁區的大漢,語氣卻仍是愉悅道:“滾一邊去,給我旁邊的位置擺個座,上酒。”
方舒窈帶著羞憤慌亂的情緒被迫快速融入了這熱鬨的氛圍中。
她就坐在衛司淵的身側,雖不似那日大殿上那般高座在上,卻也同其餘的座位隔開了一定的距離,僅有她和衛司淵在這一側並排而坐。
眼前的酒會與方舒窈來前所想的略有不同。
人們大都隨性豪放,三三兩兩聚集。
其中不乏有幾位英姿颯爽的女將,這還是她來到遼疆後,頭一次瞧見遼疆的女子,不由多看了幾眼。
他們把酒言歡,品嘗美食。
時不時有人湊來同衛司淵攀談對飲,好似他僅是一位眾人敬重的大哥,卻並不叫人感覺到他與旁人割裂開來的獨有一份的高貴身份。
方舒窈並不擅飲酒,也不識其他人。
眼看一旁又湊來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同衛司淵歡談一陣,她隻好又將視線投回跟前桌上的餐盤中。
盤中一隻張牙舞爪的螃蟹泛著熟透的橙黃色,堅硬的外殼卻令她不知要從何下手。
在大梁,若要食這類硬殼類的食物,皆會配有相應的剪子等工具,但眼下桌上僅有一雙夾菜的筷子。
方舒窈小心翼翼地抬眸朝一旁看去,隻見不遠處一個濃眉大眼的姑娘放下筷子一把拿起了螃蟹。
哢嚓——
一聲脆響,令方舒窈頓時瞪大了雙眸。
她竟看見那姑娘徒手掰開了螃蟹的外殼,雙手一掰又折斷了螃蟹的鉗子,而後直接送入口中,潔白整齊的牙口將硬殼咬得哢嚓作響。
那她……
方舒窈將視線投回自己眼前的螃蟹上。
在大梁,斷然是不能以如此粗魯的方式進食,實在不雅不說,她都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咬破那堅硬的外殼。
方舒窈猶豫了一瞬,打算學著那位姑娘的方式先掰開蟹殼再說,卻探著蔥白細嫩的指尖遲遲不知從何處下手。
正在這時,突然伸來一隻紋路清晰覆有薄繭的粗糲大掌。
掌心向上,正好落在了她眼前。
方舒窈一愣,側頭抬眸便見一旁的衛司淵正同那幾人聊得火熱,那幾人手中拿著酒杯,似要與他喝酒。
他什麼意思?
這個方向並無侍從,僅有她一人,他這是要她給他斟酒?
方舒窈不由得想到了在大梁的諸多宴席上,男子往往不會讓平日裡的丫鬟侍女伺候左右,反倒是讓帶同一起出席的女眷為其斟酒夾菜。
一來彰顯大梁家中一貫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形象,二來也讓男子在外漲足了麵子。
方舒窈腦子飛速運轉一瞬,立即動手拿起他桌上的酒壺將他的酒杯斟滿。
手上遲遲落空的衛司淵察覺不對,回頭看來時,便見自己的酒杯滿滿蕩著酒水。
還來不及反應,那酒杯就被方舒窈穩穩拿起,畢恭畢敬地雙手送到了他掌心中,迫使他屈指接住了酒杯。
眼前幾人也是頓時噤了聲,一臉訝異地看著方舒窈。
方舒窈不解周圍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氛,愣愣地抬頭看去,一眼撞進衛司淵深幽的眼眸中,一時間也看不出他的情緒。
難道不是要酒,是要拿棉帕擦嘴嗎?
猶豫間,方舒窈頂著衛司淵直勾勾的注視,思索著是否要轉而再給他遞帕子。
就見衛司淵忽的輕笑了一聲,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轉而又放下酒杯,一把拿走了她盤中的螃蟹。
哢嚓——
衛司淵如同方才那位姑娘那般利落地掰開了螃蟹殼,又轉頭回去繼續同那幾人說著未說完的話,手上動作卻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