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芷小幅度地看向身邊的江意寒,卻見江意寒連眉毛都不曾動彈,乖乖巧巧地扮演一個晚輩。
“你若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學著江小雪便是。”思及母親來前的提點,程清芷按捺住內心的千言萬語,有樣學樣地當一個麵帶微笑的花瓶。
一邊假笑一邊感慨自己到底不如江意寒,笑得那麼真切。
程清湘卻沒耽誤太久,抬起頭看向鄭太夫人道:“太夫人心意清湘領了,隻是我一介小輩,當不得太夫人如此大禮。”
鄭夫人臉上急切,礙於鄭太夫人在場自己不好貿然開口,攥著帕子直勾勾地盯著鄭太夫人。
鄭太夫人細細打量著程清湘,心中暗道一句可惜,思及長孫,不得已拉下麵子爭取道:“好姑娘,你年紀輕,不知道這天底下,尋不出什麼十全十美的事兒,但十全九美卻不少。好多事情看起來不好,但臨了啊,倒個個來看,說不準又是一樁好事。”
在場的人都知道鄭太夫人在說什麼,便是一貫不怎麼關心內宅的程清芷,近幾日程清湘給她掰碎了講給她聽,這時候也知曉,鄭家這樁婚事,即便鄭煥婚前有子,但對程清湘而言卻未必是壞事。
因為有子,鄭家上下都會對程清湘多一分愧疚,新媳婦入門不再難熬。
再者說,即便程清湘嫁給旁人,婚前或許沒有孩子,但婚後呢?總不能人人都如同江家姑父一般,身邊隻小姑一人。
此刻,程清湘卻笑道:“我年紀小,還是喜歡圓滿些,便是看戲文也隻愛那些個熱鬨團圓的。”
如此,鄭太夫人收回手串,溫聲道:“不光你愛看那些個熱鬨團圓的,我也喜歡呢。”
說罷,輕輕招了招手,丫鬟們端上來三枚水頭差不多的手鐲,一人一個奉到程清湘姐妹和江意寒麵前,這便是送給晚輩的尋常禮物了。
程夫人略略點頭,三個姊妹才收下。程夫人笑道:“適才去逛了逛小姑家的鋪子,也給你們家妍月備了一份禮。”
鄭家女孩子眾多,未曾出嫁的嫡女便隻一個鄭妍月。鄭太夫人輕輕頷首:“你有心了。”
說罷,就著大丫鬟的手飲了一碗茶,道:“外麵的事,我都知道了。咱們兩家看來確實沒有緣分,不知夫人帶了庚帖不曾,婚事,便作罷吧。”
一語不發的鄭夫人此時正準備開口,鄭太夫人幽幽道:“沒得結親不成反而結了仇怨。”
程夫人心道鄭太夫人果然還是會做人,臉上的笑意真切幾分:“庚帖不曾帶在身上,不過也就是去一趟彆院的事兒。”
鄭太夫人輕輕點頭,目光又移到江意寒身上:“這是江家的獨女吧?可半點不比她母親遜色,當年程家姑娘嫁入楚州我也去了,咱們楚州都不曾見過那般驚豔的姑娘呢。”
江意寒母親的姿色確實出挑得不行,鄭太夫人這番話說得並不違心。
江意寒忙道:“不及母親十分之一。”
鄭太夫人笑著擺擺手,和程夫人一道說起了當年江家娶親的盛況,光是聘禮都恨不得繞楚州城一圈,那日撒的錢足足讓城裡的小孩子吃了三天糖。
二人說起這些話,便沒小輩們什麼事,程清湘姐妹和江意寒三人都安安穩穩地坐著,聽長輩們說話也不多嘴,問起來了適時答上一兩句,鄭太夫人心中遺憾之情愈發地濃烈。
索性並沒有等很久程家府上便送來了庚帖,程夫人雖不情願卻也知道事情無可挽回,命貼身嬤嬤取了庚帖來,二人換過,如此,這樁婚事便算是退成了。
程夫人知道這兩個婆媳要點功夫掰扯,拿了庚帖也不多留,道:“今日答應了去江家用飯,便不多打擾太夫人。隻是之前聽說府上有長輩微恙,到不知是哪位長輩,我今日可方便去探看?”
鄭夫人心臟陡然漏跳一拍,這程氏好生能忍,忍到庚帖換了在這給我下眼藥,府上的長輩唯獨鄭太夫人一人,哪裡還有彆人?
鄭夫人忙去看鄭太夫人的臉色,慌張道:“府上已大好了!”
鄭太夫人神情絲毫不變,臉上笑意更濃,殷勤挽留程夫人用飯,見留不住,隻得讓鄭夫人好生送客。待鄭夫人送完程家四人回到偏廳時,鄭太夫人臉上冷得如外頭的冰雪:
“鄭煥的親事沒定下來之前,這府中諸事便讓老二媳婦幫著你看管吧。”
鄭夫人原就覺得不好,誰知鄭太夫人一開口就是要奪權!
鄭夫人哪裡還站得住,忙俯身到鄭太夫人跟前,眼中含著些許淚意:“母親方才說退親,我是半個不字都不曾說的,怎麼就要如此罰我?”
鄭太夫人耷拉著的眼皮微微揚起:“我且問你,如今這一遭之後,你該如何給鄭煥定親?”
鄭夫人臉色微頓,她一心在程清湘和孫子之間做抉擇,卻不曾想到這一茬,那蔡蘭在門口那麼一鬨,程夫人再給她坐實了,這楚州之內的好姑娘恐怕都不會嫁入鄭家!那些家裡願意嫁進來的姑娘,又能有什麼好背景?
鄭夫人原以為不過是失了一個程清湘,沒想到……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有些埋怨:“母親既然知道,又如何能夠答應程家退婚?”
鄭太夫人覺得這天寒地凍的,怕不是把大媳婦給凍傻了,歎口氣道:“若是不退,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