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似乎遇到了些麻煩。”關少爺手中握著一把鳥食,鴿子殷勤地啄食著,關少爺故意把手移開,那鴿子便跟著走兩步。
顧延卿無奈承認道:“是少了十幾萬兩現銀,還請九章商會幫忙些許。”
關少爺側頭看了顧延卿一眼,又開始喂鴿子:“即便是我,拿出近十幾萬兩現銀也很難。”
很難,就是說可以。
顧延卿最怕的是九章商會沒有,可現在,顧延卿語氣緩和下來:“關少爺,如今鹽引已經到了我們的手裡,我顧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關沭點點頭,隨後又故意將手遠離鴿子兩步,那鴿子一味隻知道要吃食,撲通一下,掉進了池塘中。
關沭哈哈大笑:“你看這鴿子笨不笨?它就看著眼前的吃食,卻根本不看看腳底下的路。”
“關少爺,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罷了,我們拿到了鹽礦,這定價還不是想多高就多高?官鹽那點產量,如何和我們抗衡?”
顧延卿哪裡聽不出關沭在借著鴿子嘲諷自己,西嶺顧家那些個人才是鳥雀一般的東西,這關沭居然用鴿子來比喻自己,顧延卿眼中閃過濃濃的不滿。
關沭隨手將鴿食放下:“顧延卿,這銀子……”
“少爺。”關沭的貼身小廝急匆匆地走到關沭身邊,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關沭掃了一眼顧延卿:“顧公子和我們坐一條船,讓顧公子聽一聽吧。”
小廝拱手道:“老爺派人來說,海家那位把三成的鹽礦送給官家經營三年。”
關沭猛地將手中的鴿食扔到地上:“你說什麼?”
“海老太爺把鹽礦經營的權利讓給官家三年。而且,提純鹽的技術,也會和朝廷共享。”
關沭徹底沒了剛才的從容,饒是顧延卿大風大浪都見過,此刻也已經慌了神:“海家那老爺子想我們死?他把技術給朝廷,三年後他怎麼辦?”
“他三年後怎麼辦我不知道,問題是,這三年我們怎麼辦。”
關沭臉色鐵青。
已經用高價拍下鹽引和路權,不經營私鹽,那這幾十萬兩銀子豈不是打水漂?更何況,還必須出產!
可是,即便生產私鹽,難道這幾年就能夠把本錢拿回來?
官鹽的品質如果提升起來,產量也提升起來,私鹽的價格還憑什麼漲?
關沭飛快想清楚其中關節,那麼此時再借銀子給顧家,九章商會恐怕不會有任何的好處。
鹽運虧損板上釘釘,顧家的海運多花了十幾萬兩,這三年,虧定了!
“顧延卿,銀子,我不可能借給你,你自己去想辦法吧。”
“關少爺,我可以分你一半海運的利潤!”顧延卿真的沒法了。
“一半?一半就可以彌補我九章商會在鹽上麵的損失嗎?你高價拍下海運權,這三年還能有多少利潤?能夠平本就算你顧延卿有本事了!”
關沭沒好氣地說完,轉身離去,不給顧延卿任何機會。
疼痛感襲上顧延卿的額頭,他身形搖晃片刻,扶著廊下朱紅色的柱子,內心被巨大的恐懼所攝。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每走一步,都是錯的?
去歲豐錢莊,被人搶先一步拿走銀子,到九章商會這裡,又聽到了官鹽會降價的消息,從始至終,他仿佛真的那隻被吃食牽引著走的鴿子,一不留神,就跌入了那池塘中,滿身渾水。
顧延寧在莊子門口等到天黑,才看見顧延卿踉蹌著走出大門,他立刻走上去問:“大哥,關沭不肯借?”
顧延卿依靠在顧延寧身上,眼中滿是絕望:“ 不借。”
一股寒氣從頭到腳灌入顧延寧的身體:“海運我們一定得有,我們海上的船和貨物加起來不下百萬兩!”
顧延卿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情?
“現在,還有哪裡能夠搞到十幾萬兩的現銀?”顧延寧滿麵愁容。
顧延卿艱難開口:“海家,或者,江家。”
顧延寧眉毛擰成一團:“就沒有彆的辦法嗎?”
“現在已經天黑,歲豐錢莊和關沭都不願意給我們銀子,手頭有現銀的還能有誰?這次海家什麼都沒有拍到,海家手中起碼三十萬兩現銀,至於江意寒……她從歲豐錢莊才拿了不少銀子。”
“走吧。”顧延卿無奈苦笑。
兩日前,如果有人對顧延卿說他會被逼到窮途末路的境地,顧延卿一定會嗤之以鼻。
“江家和海家的兩隻老狐狸果然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