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寒看向身邊的杭白,杭白從口袋中取出一個信封,信封內是楚州官衙寫的證明。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拿走了我繳納給朝廷的稅銀……”江意寒淡笑著掃過每一個人的臉:
“與,民,爭,利,蠅,營,狗,苟,不過如此。”
這句話是剛剛周洋用來諷刺江意寒的,此時經由江意寒的嘴說出來,周洋臉色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戶部主簿硬著頭皮開口問道:“那,下一本帳,還對嗎?”
周洋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腮幫子,硬著嗓子道:“繼續對!”
他還就不信了,什麼賬本能夠一筆錯漏都沒有,平盛樓進項出項少,那快味齋涉及到那麼州縣,總不可能還是一筆錯處都沒有?
這一對,直接對到了華燈初上。
初秋的夜晚,寒氣一層一層彌漫上來,江意寒不動如山地坐著,直到算盤聲漸漸停下。
戶部主簿越算到後麵越覺得恐怖:“確實,每一筆都是按照當地州縣的要求繳納的稅款,有的州縣確實還多繳納了一到二成。”
他的話仿佛為這房間裡的人按下靜止符,這些大人看向江意寒的眼神都變了,有敬佩,有審視,甚至還帶著些許畏懼。
唯獨周洋再次走到賬本麵前,恨不得把那一本厚厚的賬本看出朵花來,他猛地將賬本扔到地上:
“這怎麼可能?!”
周洋從未想過他會栽在這種地方,會栽在江意寒手上!
江意寒對周洋那憤怒的目光視而不見,道:
“我每個州縣都按照稅率多繳納了一到二成,而不是有些。”
這句話一出,刑部的官員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快味齋遍布林州,楚州,白州,湖州,涼州,所在縣城更是數不勝數。
現在江意寒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有地方截留稅銀的事已然成了不爭的事實!
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此處,總不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能上報!
可是這一上報,恐怕天都要被捅個大窟窿!
江意寒看向被周洋扔到地上的賬本,道:“周大人如此對待賬本,難不成是想毀壞證據?”
江意寒這話才一說完,周洋頓覺混沌的腦袋清晰不少,這不失為一個法子。
“可惜,這不過是一本總賬,大不了我讓各個州縣的掌櫃的將分賬再彙總一次就是。”
江意寒直接打破了周洋最後的期望,並且道:
“聽聞周大人以頭頂烏紗來質疑我快味齋和平盛樓,如今既然真相大白,也希望周大人不要做那背信棄義之人。”
說完,江意寒對座上的許巍然道:“不知諸位大人可還需要我江家的賬本?”
許巍然沒想到在座如此多的朝廷命官,居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壓製住氣勢,沒有一個人敢直視江意寒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
“煩請留在此處,明日我們會呈遞到禦前。”
“好。”
說完,江意寒告辭轉身,領著杭白出了戶部的門。
被江意寒留在戶部的這些大人們儘皆沉默,隨後,刑部官員起身歎了一口氣:“什麼叫引火燒身,我今日可算是看明白了。諸位大人,回去之後好好自查一番吧,今天晚上,誰也彆想睡個好覺。”
說完,苦笑著離開。
大理寺少卿緊隨其後,拍了拍周洋的肩膀:“周大人,自求多福。”
地方貪墨了稅銀,那這些稅銀去了哪裡?
總不可能全都是地方官貪墨,那總得有個旁的去處。
或行賄,或受賄,拔出蘿卜帶出泥,還不知道要讓多少人夜不能寐。
但無論如何,提出要查江意寒稅的周洋才是始作俑者,沒有他上下蹦躂,哪裡會牽扯那麼多的人?
周洋想通前後關節,整個人冷汗潸潸,仿佛身處數九寒冬一般,渾身發抖。
“怎,怎麼會?”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這個問題。
戶部主簿撇撇嘴,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他還沒說,江意寒先繳納了稅再支付濟善堂的費用。
論律,若是名下有善堂,可以先將盈利算入善堂開銷之中,再支付稅銀。
這是朝廷提倡商賈幫扶百姓的律法,也是一種避稅的手段,不知道多少人用這手段避了不少稅。
可江意寒不僅沒有避,反而還多交了一到兩成。
戶部主簿這些年不知道看了多少本帳,黑心的,虛偽的,肮臟的,他覺得自己已經看麻木了,有時候連罵的力氣都沒有。
唯獨江意寒今天拿出來的兩本帳,寫滿了仁德與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