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施走後,杭白行至江意寒身邊,江意寒望了望她,問:“青州城,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杭白知道江意寒明麵上不說,可心裡始終惦記著顧翎,又不能扯謊騙江意寒,隻得無奈搖頭:“未曾傳來什麼消息。”
“沒有消息就說明人還活著。”江意寒淺笑道:“你們不必如此擔心我,我真的沒那麼脆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便是真的有什麼不測……”
江意寒連自己猝死都可以接受,怎麼可能接受不了另一個人的逝去?
隻是,往後有些話就隻能埋在心裡,再也無法說出口罷了。
心臟處那緩慢而持久的鈍痛,一定是因為操勞過度。江意寒站起身道:“我先去睡覺,如果有什麼消息,記得喊我。”
杭白猛點頭。看到江意寒躺在床上,杭白放下簾子,輕手輕腳走到屋外,綃紫低聲問:“小姐睡下了?”
杭白朝著遠處走了數丈,這才點頭道:“睡下了。”
“昨天晚上我守夜,小姐不知道醒了多少次。醒了又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似乎又被嚇醒,我真是看著都心疼。”
綃紫臉上堆滿了憂愁,她知道江意寒為什麼如此難以入眠,可這一刻她甚至連怨誰都不知道:
“賊老天,怎麼這麼愛折磨人?天妒有情人,可是小姐和顧大人又未曾在一起,還不行?生離都不行,非要……死彆嗎?”
說到最後,綃紫自己都沒忍住眼中的淚,淚水一個勁兒地順著臉頰滑下,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
“你……”杭白想讓綃紫彆哭,免得招惹江意寒,江意寒現在恐怕還是清醒的,可杭白自己都有些忍不住,眼眶濕潤。
其實她真的很想問一問老天爺,小姐這樣的人,憑什麼不能得一個圓滿?
人們常說種善因,得善果,那小姐和顧大人種下了多少善因,為何卻得不到他們想要的善果?
忽而,一陣腳步聲響起,屋外傳來經常遞信的小廝的聲音:“二位姐姐,青州城來信了。”
綃紫和杭白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臉上幾乎一模一樣的驚懼。
“不會……”綃紫後退兩步,看向杭白:“你,你去看。”
杭白根本挪不動腳:“如果是……我不去。”
兩廂僵持著,不知何時江意寒出現在房門口,她手腳沒什麼力氣,身體靠在門框上問:
“是青州城傳信來了嗎?拿過來給我吧。”
說完,扶著牆走到書桌前。
杭白無奈地看了綃紫一眼,隨後認命一般從傳信小廝手中接過信,一共有兩封,一封是青州城中江家鋪子的人寫來的,還有一封是……
顧翎的親筆信。
信封上,顧翎的字跡潦草虛浮,杭白心頭彌漫上不好的感覺,這難道是,絕筆信?
綃紫見杭白看了信封就不動,走到杭白身邊,一句怎麼了還沒說出口。
看見顧翎那封信上的字跡,想法頓時和杭白不謀而合。
“真要給小姐看這個嗎?”綃紫猛地抓住杭白的手腕:“小姐再怎麼堅強,如今心力交瘁,看到這封信,身體當真還撐得住嗎?”
不光綃紫有這個擔憂,杭白何嘗沒有?葛施都能看出來大小姐身體疲累,如果再加上一個顧翎的死訊……
可是不給江意寒看也不可能。
杭白咬咬牙:“你去請大夫來侯著,小姐不是那等不經事的人。”
說完,杭白下定決心朝著屋裡去,江意寒正等在書桌邊,看書案上一盆生機勃勃的盆景。
仿佛看得出了神。
綃紫馬不停蹄地命人去尋大夫來。
兩封信擺在江意寒麵前,她伸手卻一時不知該先看哪一份。
杭白小心翼翼地守著江意寒。
終於下定決心,江意寒先拆開傳遞青州城消息的那封信。
信上滿是喜悅,青州城如今所有人都在好轉,開始最後的消毒,所有人都活在一股劫後餘生的喜悅當中。
青州城響徹天際的咳嗽聲漸漸小了,消失的小聲多了起來,孩童又有力氣在街上奔跑。
光是看這字裡行間,江意寒都能感受到無儘的生機和勃發的生命力。
江意寒在心中問自己,值得嗎?自然是值得的,這兩個月的不眠不休,夙興夜寐,都是值得的。
隨後,她將目光移向顧翎寫來的信。
信封上寫著:江大小姐親啟,顧翎書。
短短就個字,卻讓人驀地感到一陣心酸。
江意寒心中又一次問自己,即便搭上顧翎的性命,也,值得嗎?
這一次,江意寒突然發現自己無法立刻給出答案,好像也是值得的,但是痛惜的心情無法克製地湧上心頭。
撕開信封,裡麵的宣紙刺目地白,白的仿佛一種不祥的預示。
江意寒試圖鎮定地抽出信紙,可手卻像是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從掌心一直麻到指尖。
終於,還是江意寒將信紙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