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外的H市還是漆黑一片,馬路上空蕩蕩的沒有人,幾輛小巴停在路邊,車燈顯眼,車前窗戶上貼著要去目的地。
知青們人上了車後發現,小巴上的空位根本坐不下全部的人,兩個座位三個人擠才坐得下,行李也全都堆放在了過道中。
朔九雙手得到解放,他從內兜掏出之前在舊貨市場淘來的懷表,現在早上四點鐘。
收起懷表的朔九感覺腰上被蹬了一腳,扭頭看到是之前在火車上帶著孩子的少年,他和自己坐一排。
蹬到他的是個頭頂著半紮的丸子頭的小孩,正埋在少年懷裡亂動,少年坐下的一瞬間又囫圇睡去。
少年尷尬地揚起笑臉,一隻手抓著小孩蹬著的腿,另一隻手伸出要拍掉朔九衣服上的腳印。
“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兒鬨覺,我給你拍乾淨。”少年看到朔九躲開的動作,心虛地縮了縮手。
朔九假裝沒看到少年伸出的手上,還帶著小孩身上零食碎渣,他挪開身體自己拍了拍。
他告訴自己,小孩子吃餅乾掉渣掉的到處都是很正常。
少年估計是發現了自己的窘狀,瞪了眼懷裡睡得正香的小孩,晃了兩下,懷裡的小孩睡得很死,估計天塌了都醒不了。
他隻能艱難地動了動身體,把小孩亂動時掉到座位上的餅乾拍掉,順手把他和小孩身上也拍了拍,然後示意朔九可以坐了。
朔九想了想他坐了五天火車,沒有洗澡、沒有換衣服,蓬頭垢麵,現在的他已經不在乎這一點餅乾碎屑了,而且在成為祁朔九的那一天,他被迫學會了樸素地活著,簡單概括一個字就是窮。
三四點被叫醒下火車的人都還泛著迷糊,在領隊說到達目的地還要一個多小時將近兩個小時之後,大部分人選擇繼續睡一覺。
朔九也閉上眼睛養神,卻沒想到旁邊小孩兒睡著了都不老實,一會兒一個胳膊打過來,一會兒一條腿蹬過來。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之前在火車上坐在他們旁邊的人,都為什麼縮在角落裡了。
李藏(cang)青也就是抱著小孩的少年,臉朝外正盯著小巴車的玻璃窗戶,用雙手儘力控製住在懷裡熟睡的小孩。
他從反光裡可以看到自己扭曲的表情,以及坐在自己身旁的知青和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隻能說太丟人了,雲山村今年要來幾個知青,希望不會有他。
不然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如果真是村裡知青,到時候他就把懷裡的小孩扔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巴車停在了一座辦公樓前院的空地上。
朔九順著指揮找到了雲山村的集合地。
“你們先等一會兒,村裡還沒人來接,而且人也沒齊,在這兒等著哪也不要去。”西郊縣知青辦的人打著哈欠,這還不到六點,他就被被值班的人叫醒,說是知青到了H市火車站了。
他爬起來跑到知青辦,才發現來的隻有他一個人,問了值班人員,結果人就隻叫醒了他。
看著在院子裡等待安排的知青們,火車怎麼就早到了這麼多呢?
這些知青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們通知公社接人的時間都是下午兩點啊,現在怎麼辦。
他之前看到主任愛人去食堂打飯了,那主任應該起床了,他通知知青們原地等待後,朝主任家裡跑去。
朔九站在空地上,忽然間覺得少了點什麼,想了下沒看到之前背著小孩的少年。
從下了小巴就沒有再看到了,但是知青辦的沒發現缺人啊。
“這是~蹭車的?”
“兄弟!你說啥?”在朔九想事情的時候旁邊湊過來一個人,來人一身綠軍裝,而且胸口戴著的紅花一直沒有取下來,一臉笑嘻嘻的白淨模樣。
朔九麵漏微笑:“沒什麼,你有事兒嗎?”
“我叫周笑餘,剛剛坐你身後,很高興認識你,我們都是去雲山村的知青啊。”
“我叫祁朔九,也是去雲山村的知青。”
“哎!我剛在小巴上看到你和李藏青坐一起,他人呢?”
“李藏青?”
“你不認識他啊,我看你坐他旁邊兒以為你知道呢,就那帶小孩兒的。”
朔九知道這人為什麼看起來有點眼熟了,這是火車上被擠到角落縮著睡覺的那個人,看來擠成那樣都能睡著是因為心大。
“坐一起是巧合,不認識、不知道。”
“不認識也沒事,我給你講講,那小孩可好玩了,一上車就開始背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聽都聽不懂。他見我聽不懂,一句一句地念給我聽,見我還不懂就皺著一張臉看我,最後被裡李藏青捂著嘴抱回去的時候還對著李藏青皺眉說我笨,我哪裡笨,明明背的東西奇奇怪怪。不過彆說,現在回想其實還挺有韻律的,可惜最後我拿糖哄他都不背給我聽。”
朔九想就你這速度的大嘴巴,不怪彆人不背給你聽,但是在車上被擠成那樣也沒意見的人,心不壞,就是有點太沒心沒肺了。
“兄弟你是盧城人吧,看你這白白淨淨的模樣。我是北城來的糙老爺們,下鄉前去盧城看我姥姥,就跟著盧城的車來了,老人家啊在盧城生活慣了……”
周笑餘頂著張白嫩的臉說彆人白淨,這人不照鏡子嗎?而且他也太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