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朔九拿出一張油紙包住油條遞過去,周選才勉為其難的接過。
吃飽了肚子朔九總覺得他忘了點什麼,直到不知道路過哪裡,聽到一聲狗叫,他才想起來,他被周選拉走的時候,狗去哪了?
他花了八塊錢換來的苦力呢?
轉頭看了眼已經閉上眼睛休息的周選,朔九閉上了準備詢問的嘴,希望有人記得他的狗,幫他送回去。
車廂裡充斥的汽油的味道讓朔九有一些頭暈,再加上吵鬨的環境,他是完全睡不下去,之前中暑趕車的感覺浮上心頭。
他打開了車窗,仰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忽然間手臂不知道被誰抓住了,肩膀上也多出了溫熱的觸感。
轉過頭,周選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肩膀上多出來的頭也是對方的,估計是被車廂的味道熏著了,整張臉都埋到了他脖頸裡,呼出的氣息溫熱,讓朔九反射性的想後退。
可是他已經退無可退了,後背就是車坐的靠背,朔九想到自己東奔西跑兩天了,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裡去,又想了想他倆差不多,算了,誰也不嫌棄誰,就這樣吧。
好不容易到站了,朔九麻了半邊身子,剛準備叫醒周選,接過他自己醒來了,抬起頭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的說,“我們該下車了。”
“哦。”
“你怎麼不動。”
“麻了,你拉我一把。”
第一次體驗半邊身子發麻的朔九被拉起來時,差點沒控製住表情,瞪了一眼睡了一路的周選,推著自行車就下了巴士。
他沒注意到背後周選看他的眼神,讓人汗毛直立。
推著自行車的兩人下車後差點出不來,巴士站圍滿了人,大多衣衫襤褸,麵樓愁苦。
順著街道往外走,還能看到路邊坐著各種形色不一的人。
好不容易走出鎮子的兩人騎上了自行車,周選自告奮勇騎車帶人,讓朔九可以在車後座休息一會兒,隻能說理想是好的,現實很殘酷。
騎車騎了一段路,就被滿地的淤泥阻斷了去路,隻能推著車子走路。
一路上路過的村子都空無一人,隻留下滿目蒼夷的村子和荒地。甚至於雲山腳下的小溪擴大了幾倍,渾黃的色澤還能看出它之前幾天的洶湧。
“汪、汪、汪。”好不容易趟過了小腿高的淤泥,朔九就聽到幾聲狗叫,正是前天被他忘記的剛到手的狗子。
狗子已經不複之前洗乾淨的樣子,正站在淤泥儘頭搖著尾巴寵他叫喊,旁邊還有一個也好似在泥裡打過滾的人形生物正死命拖著狗子身上的繩子。
那人看到朔九兩人高興的揮舞著手,一個不注意被狗拖到了麵前的泥裡。
“哎!小花你彆跑,都是泥,你彆拽,讓我先起來。你們快過來扶我起來。”
聲音聽著耳熟,就是嗓子吼叫著破了音,扶起人來,可以看到臉的輪廓。
“孫又兵,你們怎麼在這。”
被扶起的孫又兵,放開狗繩,抹了把臉上的泥,氣急敗壞的說,“你還好意思問,這狗自從你走了,就天天跑,拴還拴不住,秀珍奶奶就讓我牽著他滿山晃悠,今天不知怎麼的就往淤泥裡跑。”說完這句話看了眼高興的衝朔九搖尾巴的狗,“沒良心,誑我前兩天還把自己的飯分給你吃。”
朔九點點狗腦袋說道,“咱們走吧,再走兩步就沒泥漿了。”
說話間被朔九點了點腦袋的小花興奮的甩了甩身體,這下好了,本來隻小腿沾著泥的朔九和周選,身上也全是泥點子。
“哈哈哈哈哈,我要去告訴周笑餘,他一定很開心。”這是孫又兵興宰樂禍的聲音。
氣急敗壞的朔九拉起狗的繩子走到沒有泥漿淹沒的地方,“你,坐下。”
“你也站好了,自行車退回去。”哢嗒一身,隻見周選帶著滿身泥點把自行車往朔九身後一停,頭也不回的朝山上走去。
“哈哈哈哈哈,第一次看到周選這樣,我要回去告訴他們。”孫又兵丟下朔九和小花自顧自的跑了。
現場隻留下行凶的狗、遭遇無妄之災和被遷怒的朔九,瞪了一眼坐在地上搖著尾巴的小花,他推起自行車衝狗子說,“走吧。”
走了沒兩步,“你為什麼會叫小花這麼沒水平的名字。”
又走了兩步歎口氣,“我好困。”
“汪。”
回到村子,不出意外的還是住祁家,一進院子就感覺到了詭異的氣氛,周笑餘站在角落紮著馬步捂著嘴憋著笑,其他幾人安靜的圍坐在一起摘菜葉子。
看到朔九進門齊齊露出大白牙,笑得整整齊齊,一瞬間朔九隻想後退一步,看看是不是走錯了。
摘菜的老知青劉向似是看出了朔九的猶豫,趕忙拽住他坐到了摘菜的隊伍裡,“你可回來了,你知道孫又兵前腳剛進門就八卦周選被小花甩了滿臉泥,周笑餘笑得哈哈的,後腳周選就回來了,把周笑餘的笑聲聽得真真切切,那個臉色真可怕,後來周選的洗澡水都是周笑餘燒的,但是吧,你看他紮著馬步還在笑。嘖嘖嘖,記吃不記打。”
“啪。”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周笑餘,去把水倒了。”聲音像是含著冰渣子。
朔九悄悄挪了挪身體,把小花也往隱蔽的角落裡塞了塞,但還是感覺到一股涼颼颼視線掃過,他撤出個微笑看過去,對方把他當空氣掃了眼,然後回屋了。
“孫又兵呢?”
“哦,收拾菜地去了,慘,今天必須全弄好。”
朔九覺得他還是不要去觸黴頭的好,但是他身上也不乾淨,得洗澡換衣服。
這是他腿上多了個狗頭,帶著曬的半乾的泥塊。
“還是先給你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