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幾秒,林語姝呼吸不自覺放輕,衛安的眼睛深如潭水,黑色印記在眉間格外突兀,讓她難以移開視線,她的心跳愈發強烈,距離她不過幾步的人,彎著眼睛,可她卻感受不到絲毫笑意。
衛安夾著黃符的兩根修長手指勾了勾,示意她過去。
黏在衛安身上的視線這才移開,她慢慢湊上前,視線裡緩慢移動的白色牆麵逐漸消失,次臥的樣子赫然顯現。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滑至鬢角,又悄無聲息地隱進脖頸,眼前的一幕讓林語姝呼吸凝滯,大腦一片空白。
次臥的飄窗前,坐著一名穿著深藍色校服的少女,她背對著林語姝和衛安,露出紮著馬尾辮的後腦勺,腦袋擰著,看向窗外,一動不動。
這幅景象放在平常,不過是放學後的高中生在自己的臥室裡安靜發呆,但林語姝清楚地知道,這個房子發生過什麼,而眼前“少女”的身份不用猜,心裡也已經有了答案。
她沒想到的是,做好艱難的心理建設,以為會見到猙獰可怖的惡鬼,柔和霞光籠罩在飄窗那一隅,少女窩坐在充滿安全感的角落裡,這幅怪異又寧靜的畫麵讓林語姝不免鬆了一口氣。
她沒有轉過頭,緊緊盯著少女,問身側的衛安:“她…真的是鬼?”她的聲音很小,生怕驚擾了次臥裡的人。
衛安沒有回答。
“——嘩啦!”一道耀眼的火光驟然顯現,林語姝驚愕扭頭,衛安攤開掌心,五指虛彎,周身平靜無風,他額前的發絲卻憑空翻飛,原本夾在指間的黃符漂浮在半空,肆意燃燒,那火光快速被一縷黑色霧氣包裹,林語姝還未反應過來,隻見衛安大手一揮,燃燒的黃符直直地向少女飛去。
在林語姝的一聲驚呼中,少女的頭顱猛地後仰,呈現出生生折斷的姿勢,林語姝看清了她的臉,與尋常人無異,甚至還浮現著生命的靈動,那團火光直奔少女麵門,瞬間吞噬了她慘白的麵龐,尖銳刺耳的哭聲響起,屋內氛圍大變,幾個房間裡的窗戶猛烈撞動,混著哭聲響徹四周。
那團火隻在少女身上燃燒,快速吞噬著她的每一寸,熊熊烈火前,幾步之遙的林語姝眼睜睜地看著少女的四肢掙紮,逐漸扭曲,鮮血順著她的關節處泊泊流淌。林語姝緊鎖著眉,不自覺地靠近衛安,衛安偏過頭,看向目光憐憫的她,冷聲道:“收起你沒用的同情心。”
林語姝被戳破心思,下意識回道:“你不是說她有執念…”
火光漸滅,跟著一起消失的還有飄窗上的少女,一切歸於平靜,一絲被燒的痕跡都沒有,仿佛剛才發生的隻是幻覺。
衛安向飄窗走去,聲色平靜,“人死了,執念有什麼用。”
他的話飽含冷漠,似乎見慣了魂飛魄散的場景,內心對此毫無動搖。
林語姝站在原地,眼眶生疼,耳邊還殘留著少女撕心裂肺的尖叫,衛安的話讓她很不舒服,這兩天他黏在她身邊,一直唯命是從,沉默寡言,林語姝並不享受被衛安捧在手心上的感覺,但他此刻性格的割裂感,讓她不禁困惑,問:“你一直是這樣驅靈的麼?”
衛安檢查了次臥一圈,確認無礙後,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不置可否,林語姝了然,她雖然艱難接受世上有鬼的事實,但真正看到鬼的存在,隻會讓她想到,鬼曾經也是和她一樣的,活生生的人。
她有些低落,沒注意到衛安向她走近,他低聲說:“這下你可以住了。”
她抬眸,近在咫尺的衛安表情認真,眉心的印記不知何時消失了,周身的氣場也不再壓抑,整個人又恢複了往常的狀態。
“我…”林語姝一時語塞,她想起來衛安是因為她喜歡這套房子,所以才出手驅靈,回望著衛安炙熱的眼睛,她麵露猶豫,歎氣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知道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後,還能安然無恙地搬進凶宅…”
她說的是大實話,在親眼目睹鬼的存在後,又見到衛安驅靈的現場,她心理再強大也不會像沒事人一樣搬進來一個人住,但這租金價格實在太便宜了,她肯定不會放過,除非她還能找到合租室友…
她這樣想著,目光落在衛安身上,說好幫他也一起找房子,眼下這套房子無論是不是她喜歡的,衛安好像都沒有想和她爭奪房源的想法,甚至還不遺餘力地出手幫忙。
“那個…要不你也搬進來吧,我們合租,怎麼樣?”林語姝思索片刻,將打算說了出來。這兩天和衛安的相處,他的行為大多正常,也能溝通,偶爾思維跳脫也無大礙,林語姝不介意和男性合租,畢竟在祥和小區裡,她和三個室友合租,其中就有兩名男性。
在大城市的裹挾下,對於漂泊的打工人來說,錢比任何事都重要,利益和生活麵前,性彆變得模糊不清,有的隻是異化的一個個螺絲釘。
衛安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會害怕。”
林語姝搖搖頭,“沒事,隻要有人陪我一起住,我沒那麼害怕,鬼那是偶爾出來嚇唬人,窮可是一直的事。”
“你不怕我麼?”他的眼眸流露出些許緊張。
林語姝這才反應過來,衛安說的害怕是指自己對他的情緒,衛安的雙手垂在身側,高大的身材微微躬著,站在離她半臂外,整個人很是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