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點傷,現在在醫院裡。”
“嚴重嗎?”
“不嚴重,都是皮外傷。”
“等我有空我和孫小磊一起去探望一下阿姨。”周諶鬆了口氣,說,“昨晚孫小磊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到地方的時候你們早就已經走了,我和他在花店守了半宿,最後孫姨發消息過來才放心。”
周諶剛開口說“那個人渣”幾個字時,眉宇間閃過一絲惡寒,但同時又有些擔憂的望著徐棉。
他和孫小磊都知道徐棉有點偏激、看起來好像對什麼都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樣。以前也隻是覺得徐棉打起架來很瘋,直到那次的割腕,他們才知道徐棉壓根就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那次的割腕嚇了兩人整整一個月,而徐棉每次卻像是無事發生,和以前每次打完架後的樣子一模一樣,望向傷口的眼神裡滿是冷漠,甚至覺得還不夠深。
打那以後,他們兩人明裡暗裡、時時刻刻給他灌輸“生命可貴”、“珍愛生命”的觀念,恨不得把這幾個大字刻在他的腦海裡。
周諶斟酌著開口:“你……”
話剛說了一個字,徐棉便知道他要說些什麼,便出聲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麼,我現在還能站在這裡?”語氣裡帶著些許的惋惜和嘲諷,“當時我手裡那把刀如果刺進去了,或許會解一時的仇恨,但留下的會是數不清的遺憾,我還沒那麼傻。”
當時他是被高盛的話刺激的有些失去了理智,但揮刀下去的那一刻已經後悔。他準備偏點方向,最後刺中的也不過是他自己的左手。
添條傷疤而已,況且已經有一條傷疤了,多一條又會怎樣?
可他沒想到的是,黎昀會衝過來接住那把即將刺向他的手的刀。
周諶聽到刀的時候瞬間不淡定了。
“什麼刀?你又拿刀了?”
周諶驚呼一聲壓著聲音質問道,然後掃視著徐棉渾身,語氣激動的問道:“有沒有哪裡受傷啊?”
徐棉抿了抿唇,然後搖頭說:“我沒有。”轉頭看著坐在教室後麵位置上的黎昀。
周諶順著徐棉的目光看向了黎昀,視線落到了黎昀左手上包紮起來的傷口。啊,徐棉沒受傷,他受傷了。
周諶此刻對黎昀肅然起敬的意味,“你晚上去照顧阿姨?”
“嗯。”
“行,我今晚和你一起去。”周諶說,晚上他準備逃個晚自習。
附中很少檢查晚自習除非特殊情況,比如教導主任心血來潮的時候。反正翻牆出去,他也乾過很多次了。
“好。”徐棉應道。
教室裡溫度很低,剛進來便感覺到寒冷,他伸手接過了黎昀遞過來的校服外套穿在身上,坐到他旁邊垂眸看著黎昀放在桌上的那隻受傷的手。
眼底有些酸澀,徐棉抿了抿嘴唇,然後轉過眼去望向窗外,心想這大概就是他說的所謂心疼的情緒在作祟吧。
這種心情真的比自己受傷還要難受。
早上黎昀準備給手上換藥的時候不給他看,結果手不方便,自己綁的繃帶像粽子一樣。然後徐棉就硬湊過去要幫他,黎昀拗不過他。
黎昀把手伸到他麵前,徐棉動作輕柔的解開,然後一條深的、猩紅的傷口,外圍的皮肉翻露在他麵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用了力,它甚至還在往外麵冒著血。
徐棉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鼻子也是一陣酸澀,安靜的一聲不吭,熟練的幫他綁好了繃帶,然後就是低著頭安靜的坐在他的旁邊。
黎昀看著坐在自己旁邊一聲不吭的人,生了逗弄的心思,低頭靠近剛想說什麼,突然看見徐棉眼角的淚珠,他頓了一下然後抬手擦去。
“剛剛就不想讓你看見就是怕你流眼淚,現在果真哭了。”
徐棉抬起頭,鼻頭的酸澀在此刻顯得格外強烈,眼淚也不受控的從眼眶裡滑落到衣服上,暈開一圈。
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在黎昀麵前眼淚掉的格外容易。
他湊到黎昀懷裡,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腰,安靜著掉著眼淚,說話還帶著小小的啜泣聲。
“好奇怪啊,黎昀。為什麼明明是你受傷了,可我覺得好疼啊。”
黎昀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頭抵著徐棉的額頭,柔聲說:“嗯,因為你心疼我。”
“心疼?”
“嗯,就像我之前看見你手上的那條疤一樣心情,心疼你、怕自己沒接住那把刀會後悔,我不想再讓你留下一條疤了。”
“可是現在你也有了。”徐棉瓦著聲說。
“對,我也有月亮了。”黎昀笑著輕啄了下徐棉的耳朵,緩緩說道:“和小棉一樣的月亮。”
月亮?
護腕遮住的地方泛起了絲絲麻意,脫去白色的護腕,他的手指觸碰上自己手腕處的那塊疤,沿著形狀滑過。
他們現在擁有一樣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