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陸維沒有讓她等很久,他又出現了。
“當真要走?”
蕭卷卷點頭:“這裡,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樣,還是應該回去的。”
她邊說話,邊透過窗欞看院子裡的秋千。
東都城的四月已然非常暖和,迎春花和桃花早就謝了,正是人間芳菲儘的時候,空氣中飄散著泥土與新綠的清香,透過開的老大的窗子,飄散進來。
秋千是新婚時陸維親手綁的,她曾自己坐在上邊蕩來蕩去,也曾帶著陸綿在上邊搖,與陸維也一起坐在上邊輕晃過。
陸維會說讓她害羞的話,說到最後,兩個人都臉紅了,然後她靠在他的肩上。
那是一個承載了很多回憶的秋千。
如果能帶回去就好了,蕭卷卷想。
見她心不在焉,陸維說不上是什麼感受。
兩個陸維都是他,可現在蕭卷卷決定回去,眼神裡全然是對這個世界的陸維的依依不舍。
這讓他心頭酸的厲害。
他吃了自己的醋,吃了很多很多。
回去,他會重新追求她,讓她全然接受自己,可那會,他大抵又會為這個世界的自己心酸吃醋吧。
陸維覺得,當初這個假扮狀元郎陸維的決定,實在是太糟糕了。
他應該正大光明的追求她,讓她知道,他已經幡然悔悟,並且在努力的改掉之前的壞毛病。
這樣他不會吃自己的醋,她決定回去的時候也不會這麼傷情。
現在蕭卷卷如此這般的傷情,是為他,也不是為他。
陸維覺得心頭那點酸脹正在無限擴大,或許再多一會兒,他就會與她全盤托出。
不行,緊要關頭,不能這般衝動。
他最終輕歎,沒有問更多,道:“我知道了,四日後,咱們回去。”
蕭卷卷有些出乎意料,她本以為他會追著問改變主意的原因,沒想到他直接放過她了,答應的這麼爽快,爽快到好像是在窗口買票,她隻要說出目的地,售票員就會把車票遞給她。
這樣很好,這樣很好。
蕭卷卷鬆了一口氣,還好陸維沒有為難她。
可是還有四日......
她在這裡生活了半年,有很多牽掛,很多不舍。
有許許多多學堂的孩子們、謝嬤嬤、竹清、竹韻、竹秀、小柱、侯夫人、蕭景煜,尤其是華瑾,和最最最難以割舍的陸維。
還有陸維為她綁的秋千,謝嬤嬤在縣主府給她種下的許多小樹,侯夫人做的炙魚塊,上元節時陸維送她的兩盞花燈,和大哥蕭景煜送她的神鳥燈。
她還在狀元府的後院開采了一片園子,前些日子剛播了種,現在長勢大好,繼續呆在這裡的話,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吃上自己種的菜了。
她還沒學會投壺,對弈也馬馬虎虎,馬球就更彆提了,她到現在都上不明白馬,還要陸維抱著上去。
還有,陸維說,端午的時候他要劃龍舟,要為她掙個第一,然後吃她親手包的粽子。
她還沒把「善學堂」開到大江南北......
有很多不舍,如今隻能放下。
蕭卷卷回過神,看著陸維:“四日後,在什麼地方?”
“北郊樹林,咱們亥時出發。”
蕭卷卷點點頭,兩人相對無語。
不知為什麼,剛開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蕭卷卷覺得每天都過得非常慢,可以做很多事情,可這四天卻異常的快。
她去陪了侯夫人,又跟著蕭景煜去了馬場,和謝嬤嬤交代了快給竹清她們找個婆家,當然不找也可以,她有那麼多的錢,都留給她們,讓她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蕭卷卷安排的妥妥當當,又遞了帖子去看華瑾。
十六歲的少女挽了婦人髻,看著她強裝笑顏,蕭卷卷看著心痛。
“他對你好嗎?”
“不重要,四娘,我們不要說他,說點彆的。”
蕭卷卷看得出華瑾在故作輕鬆,將顧千和他那那五、六個妾室拿出來,好頓形容調侃,可氛圍再也回不到她成親前,無憂無慮的那個時候了。
華瑾似是也察覺到了,不再強裝,歎息一聲後道:“我爹爹沒事了,工部說,戶部撥的銀子確是夠分量的,隻不過一部分空心,被有心人鑽了空子。”
蕭卷卷點頭:“我聽陸維說了,沒事了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蕭卷卷終開口:“六娘,我要離開一陣,答應我,好好的。”
聽聞此話,華瑾驚詫看向她:“可是陛下要下放陸維?”
一看便是驚弓之鳥,蕭卷卷難免心疼她,搖頭道:“並非,是我自己,你知道的,我也有些待不住,我與陸維商量了,想出去走走。”
“哦,那便好,那便好。”華瑾拿著帕子的手按在胸口,大大鬆了口氣,隨後又目露空洞。
蕭卷卷知道,華瑾一直有個走南闖北的俠女夢。
若是當時,她真的走南闖北了,或許今日不會有此遭遇了。
兩人見麵不過一會兒,卻接二連三的數次歎息,待到華瑾再次回過神,眼中充滿豔羨和希望。
“四娘,你定要多走些地方,我把我沒能看到的幫我一起看個整整齊齊,待日後回來講與我聽。”
一句話說的蕭卷卷瞬間淚目。
哪裡還有什麼回來。
從華瑾那兒出來的時候,蕭卷卷路遇正往後院兒進的顧千,眼中帶著幾乎藏不住厭惡。
可他現在是華瑾的夫君,蕭卷卷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反感他。
“顧大人,六娘她小孩子心性,若有什麼不周,還要麻煩您多遷就。”
顧千曾幾何時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東都城數一的美人說上話,忙拱手道:“縣主哪兒的話,顧某定會將六娘捧在手中。”
說是這麼說,眼睛卻瞟著蕭卷卷,不能吃可也要過夠眼癮的心思昭然若揭。
華瑾也美,但哪有這般明豔,更多的是小女兒的嬌俏。
可錦榮縣主不同,她若朝霞醒目,又若夕陽眷媚,宛若燦燦星河中最璀璨的那顆星星,又像是幽幽長夜裡的皎潔明月。
隻是縱然顧千有心思,這個主兒卻是得罪不起的,能近距離的說上兩句話,偷聞她身上散發出的女兒香,已是極限。
蕭卷卷壓下心中的惡心,頷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