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差不多可以了吧？”

那是一個秋光正好的午後，我站在廚房門口，無語地看著小憫把我們所有的零食裝進背包。

“不是吧，雞爪也要？大夫能讓你帶進去嗎？”

“你就小氣吧！”估計她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一氣之下，把那袋豉汁鳳爪甩到了我臉上。“少吃一口會死嗎？”

我真的…吃飽了撐的吧，我為什麼要陪她去特彆看護區？

“哎，哎，哎！那個是老沐的！”

當然了，雖說用的是他的卡，但也是我換的。反正他的積分永遠用不完，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給我換點薯片。

可惜，小憫太了解我們倆了。

“我信你個鬼！他才不吃這個呢！”

嘩的一聲，那袋薯片也被扔進了背包，那個聲音聽起來...感覺就像胸口有什麼東西碎了一樣。

都怪她這個破主意，非得突發奇想去特彆看護區當義工。

要知道，這個學校本來就是為心理受過傷害的兒童而建的，這裡的學生，誰都有過一些心理陰影。當然，小憫除外，她是個騙子。名義上是潛伏進來幫警察尋找連環滅門案的目擊證人，但是看她最近的這一係列行動…感覺就是來混吃混喝，順道再騙騙校草的感情。

而送到特彆看護區的學生，基本都是精神狀態不穩定，有了嚴重的傷人或自殘傾向，必須接受強製性治療的那種。以前學校從來都不允許彆的學生跟他們接觸，誰知道小憫怎麼想的，聽說學校打算對特彆看護區進行一些改革，就跑到教務處去找劉老師，提議讓我們這種健康班級的學生到特彆看護區當義工！

最讓我們大跌眼鏡的是，學校…同意了。

當然，完全是自願的，最後報名的隻有我和她，我還是被逼的。當義工倒是不難，無非是陪他們畫點畫，玩玩遊戲，給他們讀讀兒童故事。但不是我說，你跟他們說話，十幾雙眼睛無聲地盯著你，真的容易讓人頭皮發麻。

尤其是還有個六歲的小女孩，一天到晚畫末影人。

準確地說，我也不知道她畫的到底是什麼，末影人是我說的。反正有點像，本來她畫人就隻會畫四方塊，頗有點“我的世界”即視感。關鍵不論是畫自己和家人，還是畫藍天白雲小房子，背景裡總有一個全身黑色，手比猩猩還長的東西，仿佛就在畫的深處死死盯著你。

說實話，饒是我精神沒問題，看著也有點瘮得慌。

“今天我們沒有嚴格的命題。”小憫的心理素質絕對不一般，就這樣，每次見了他們還能一臉歡天喜地。“每個人就畫自己心目中最美的地方，好不好？”

沉默。冷場。

過了幾秒，特彆看護區的孩子紛紛拿起了油彩筆。

由於怕他們傷人，醫生都不敢給他們鉛筆，隻能用這種很軟的油彩筆畫畫。還總得有人盯著，以防他們把筆放進嘴裡。

其實我也能理解小憫吧。特彆看護區的學生確實可憐，但…

那也不至於把所有的零食全給他們吧？！

“你畫好啦？”過了十五分鐘，有個小男孩就拿著自己的畫過來了。這就算情況比較好的，畫完了會主動交給小憫看。“哇，小川好棒！這是城堡吧？”

聽到小川被誇，又有兩個小男孩抬起了頭，這就表示他們畫好了。

沒有窗戶，白色的吸頂燈照亮的教室裡坐著十四個孩子，最小的六歲，最大的十一歲。我都不知道小憫是怎麼記住他們誰叫什麼名字的，一個個全低著頭，不說話。穿著一模一樣的病號服，男生都是寸頭，女孩全是短發。

“柚柚，你畫好了嗎？”那個小女孩總是最慢的，小憫已經把其他孩子誇了一個遍，她還在埋頭畫畫。“可以看看嗎？”

老實說，我也想看看她今天有沒有再畫末影人。

我跟小憫一起繞到她身邊，一眼看過去，就發現她這個最美的地方有點不太一樣。其他孩子畫的基本都是遊樂園，動物園，還有一個畫了麥當勞。她畫的是一條小河，兩岸都是樹，難怪要這麼長時間。

這都沒什麼，問題是…樹也要用紅筆嗎？？？

對岸還停著一輛紅色的小汽車，好家夥，車頭車尾都是圓的。車是圓的，人是方塊，我也真是沒法給她提意見。

這還沒畫完，此刻她正在畫兩個方塊人，躺在岸邊的草地上。確切地說，是一個躺著，另一個…

我揉了揉眼睛，這…這…真的是六歲小女孩畫出來的？？？

這，少兒不宜吧？！

小憫也看到了，臉色明顯變了，問：

“這是什麼？”

我心想，你還要問出來？

柚柚也不理她，畫完這兩個人，又在岸這邊畫了三個方塊人。兩個大的在燒烤，一個小的站在河邊，梳著兩條辮子，卻沒有臉。

這回倒是沒有末影人了，可是…要我說，還不如末影人呢。

“哇…這幅畫真漂亮。”我都不知道小憫是怎麼誇出來的，也就是她，睜眼說瞎話，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可以送給我嗎？”

“什麼？！”我差點問她是不是有病，被她一個凶狠的眼神嚇了回去。

小女孩還是不說話，一言不發地把畫拿了起來，雙手遞給她。

“謝謝柚柚！”話音未落，又有好幾雙小手紛紛遞上了自己的畫作。我們倆哪敢拒絕，最後帶了一背包的兒童畫回家，簡直可以開個畫展了。

“我說…你沒事吧？”回去的路上，我終於能暢所欲言了。“你要那幅畫乾嗎？！”

“廢話！你沒看見？”她又把那幅畫從包裡取了出來，直接指了指那兩個方塊人。

“看…看見了啊。”不是吧，我一個男生都不好意思，她居然完全無所謂？“所以我才…”

“那你還問！”

呃…好吧。

“不是…”但我看她這麼火急火燎的，實在是有點不明白。“那你現在打算乾嗎？”

“找老沐。”她想也不想就說。“給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