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曆 “他知道我的身世。”— 他長吸……(1 / 2)

十分鐘後,我跟老沐從教學樓出來,腦子還處於轉圈加載中的狀態。

“你怎麼知道...她父母已經被殺了?”

他淡淡地看著眼前的路,暗黃的燈光把樹木映得像人影,腳下的落葉沙沙作響,感覺有點陰森:

“隻是推測。如果僅僅是目睹了這樣一場殺人案,很多事情都無法成立。”

“啊?”

他轉了過來:

“這幅畫的命題......是最美的地方。她會畫出殺人案,說明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看到的是什麼。”

什麼?!!!

“不會吧?!”

他壓根沒理我,繼續道:

“兒童的大腦經常會將無法理解的場景刻在潛意識裡,甚至可能會清晰地記得很多細節。但她對這個場景沒有恐懼。來到這個學校,也絕不是這個原因。她對紅色的抵觸,她畫裡的影子,學校對她的保護,都說明一定還發生過彆的事件。”

“那你也沒法知道......”

“那幅畫上還有兩個人。從邏輯上來講,應該是她的父母。”天才少年繼續無情地說道,每一句都在碾壓我的智商。“如果那天他們真的目睹了殺人過程...你覺得,凶手會怎麼做?”

我啞口無言,學校的資料已經證明了他是對的。

那個小女孩的真名叫童雨晞,今年六歲,來哈德已經一年多了。兩年前的國慶長假,她的父母帶著她去本溪自駕遊,回來的路上停在高速旁邊的服務區過夜。或許是為了安靜,他們把車停到了服務區餐廳後麵沒有人的角落。晚上九點多,一個同樣停在服務區過夜的大媽找僻靜的地方遛狗,轉到餐廳後麵,就看見藍色的比亞迪旁邊橫著一對年輕夫妻的屍體。

男人趴在打開的後備箱,幾乎沒怎麼出血。他的妻子倒在馬路中間的血泊中,仰麵望著夜空,胸口血肉模糊。而他們四歲的女兒就呆呆地站在不遠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服務區背麵沒有監控,國慶期間人來人往,正式的停車位都快擠滿了,竟然沒一個人看見。那麼多人,卻找不出來一個目擊者。警方甚至封鎖了服務區,對裡麵所有的人和車輛進行排查,但真凶恐怕早已逃跑了。

據他們的家人和朋友回憶,柚柚的父母為人溫厚老實,沒有任何仇人,讓人難以想象誰會對他們下此毒手。

之後,柚柚被爺爺奶奶接到了農村,就這樣過了幾個月,似乎也慢慢走出了陰影。然而七個月後的一天,爺爺在外麵乾活,奶奶隻是出去買點東西,回來就怎麼也找不到她了。最後全村人幫著一起找,才發現她躲在雜貨鋪的倉庫裡,渾身發抖。不論問什麼,她都回答不出來,回到家裡也還是不說話,不吃飯,始終躲在衣櫃旁邊的角落,一見到陌生人就尖叫。

過了幾天也不見好,爺爺奶奶無奈,隻好湊錢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在心理醫生的誘導下,柚柚終於說出了害怕的原因,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她說,那個手很長的人回來找她了,是他殺了爸爸媽媽。

可是無倫怎麼引導,她都無法給出具體的描述,隻說那個人很高,手很長很長。心理醫生認為她是驚嚇過度,但也沒什麼好辦法,於是建議他們去哈德試試。

就這樣,柚柚來到了學校。

起初,她被安排到了正常的學前班,但很快就不得不轉到了特彆看護區。一年多來,她的心理狀態有了一些改善,至少不再一驚一乍,也能夠平靜地接觸陌生人了。然而殺害她父母的凶手仍然沒有找到,連警方都認為,安全起見,最好還是讓她繼續留在哈德。

這就是柚柚的病曆,附帶著負責調查這個案件的警官以及推薦她到哈德來的那個心理醫生的介紹信。這一點,蘇先生還真是說到做到,把所有資料都給了我們,甚至還答應老沐,可以幫他調查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

代價就是老沐得替他破三個案子,否則就得拜他為師。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賣身契。

“也許......我應該拜他為師。”老沐突然低聲說,走在路上,聲音差點被樹葉的叱歎埋沒。

“啊?為什麼?!”

“他知道我的身世。”他長吸了口氣,路燈下的側臉,竟然也有幾分讓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你看見了吧。剛才...他是在試我。”

“試你?!”

“對。他想知道,我有沒有共情能力。”

他是說......

我想起了他從前說過的話,寒風鑽進外套,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個學校的學生大多數都是受害者,或者受害者的家屬。但老沐不一樣。他說學校每年都會給他做心理測試,檢查他有沒有犯罪傾向。

我一直都沒太把他說的這些當回事,就算他真的是罪犯的兒子,難道這還能遺傳?

“那......那你剛才......是不是...”我想說他是不是應該反應再大點來著,比如大叫一聲,或者衝上去查看?

老沐突然停住了腳步,樹枝縱橫交錯的影子正好落在了他臉上。

“有時候...我也想知道,我的資料是什麼樣的。”

我突然就接不上話了,在秋夜的燈火下看見他那張折煞全校女生的臉,一半是光,一半是影,仿佛不屬於人世。

這種感覺......很奇怪。

“那個......其實也沒那麼重要吧?”我小心翼翼地勸道。“不論你的父母是誰......也不影響你啊。”

咳,我也知道不可能不影響,其實我隻是想說......不論他的父母是誰,他還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搖了搖頭,就好像不想再說了一樣,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愣在原地。

“怎麼了?”我還以為他發現什麼了呢,這大晚上的,風一起,樹葉就嘩啦嘩啦的,能不能彆這麼跟神經病似的?!

他大睜著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路麵,伸手給我指了指:

“你看。”

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