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抱著端木舒在我墳前笑。”
長時間蹲在牆角,令我雙腿有些發麻,明明都成了鬼,還有這不應存在的感知,真是莫名其妙。
剛想整個人坐在地上放鬆,結果沒掌控好力度,腳尖不小心踢到桌子腳,幸虧實木發出的聲音細微,可在隻有兩人的環境,清晰到如拿喇叭播報。
顯然,故霈桉也聽到了。
本著不對視便不會死的原則,我低頭開始研究生前穿著的衣服上,到底有幾根線頭。
好在全身都是地攤貨,小小一件毛外套便有數不清的驚喜,我僵著身子沉默,目光一點點下滑,最後落麵前的腳尖。
好在沒有正對,故霈桉似乎開了窗戶,有風吹過來,令我鼻腔略微發癢。
近鄰深春,多半是花粉。
他又在這裡種滿花,如那個彆墅小院一樣,隻不過種類有所偏差,是端木舒喜歡的惡俗玫瑰。
我最討厭玫瑰。
“呼——”
如極其不滿我心中所想,風送過來更多的甜膩香氣,鼻腔癢意更甚,我慌忙抬手,死死捏住了前端。
本想熬過去這一會兒,誰知故霈桉站在窗邊不動,我憋氣時間本就短得可憐,再加擔心會被人聽到——
“阿嚏!!”
前所未有的,震得我胸腔都在隱隱作痛。
倘若因為打噴嚏將肋骨打斷,那我真是做鬼也窩囊得可憐。
我卻來不及思考這些,慌忙抬頭望去,隻能看到故霈桉無動於衷的側臉。
幸好,幸好。
一時間,說不出心中翻湧的酸澀是慶幸還是失落,我目光又望向躺在床上的自己。
各色輸液管都快看不清原本肌膚,氧氣麵罩如一副巨大口罩,死死籠蓋在那張蒼白的臉。
“故霈桉。”神出鬼差的,我直呼他的名字,扶助矮櫃慢慢起身,目不轉睛盯著他越攥越緊的手指。
大概從未直呼其名,以及我們太久沒麵對麵交流,在話音剛落的瞬間,我還得借助深呼吸,才能順暢說完剩下的話。
“...”
我張張口,卻不知該以何種作為開場白。
又是漫長的兩分鐘過後,故霈桉忽然有了動作。他總算離開那窗台,關窗隔絕香過頭的玫瑰氣息,半蹲下身子,抬手握住矮櫃的門把。
在打開的前一瞬間,麵前這位男人又猶豫了。
“哢噠。”
半開的櫃門關上,黑魆魆看不清裡麵的物件。實在想不到能讓他退縮的東西,我長歎一口氣,趁著故霈桉離開的空隙,伸手默默拉開了門。
僅僅足有小半指腹厚的牛皮信封,長長正正的,單看看,平平無奇。
不過這些都是表象。
已經見過故霈桉更變態的舉動,就算裡麵裝著的是——
信封沒有封口,輕碰滑出來物件。
那是一遝照片。
我定睛一看,對上自己□□的脖頸以下,而後又陷入沉默。
這是我高考完的暑假與弓和玉相約泡溫泉,結果他臨時有事爽約,就剩我自己獨身靠在岩石邊的照片。
霧氣影影綽綽,那份溫熱卻穿不透時光落過來,我隻覺得遍體生寒。
故霈桉,你到底什麼打算?
究竟是享譽最高讚美的世界級鋼琴大師,還是隻能躲於陰暗溝渠中,靠著偷窺偷拍而活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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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腳步聲響,我慌忙將其塞回信封,躡手躡腳關上櫃門。
剛想躲回先前角落,恍惚中聽出些許異樣。
故霈桉的落腳沒這麼重,不是他故作姿態的風格,難道除他之外,還有旁人知道這個地方。
那豈不是,也曉得我的存在?
明知來人應該看不到鬼魂,我依舊慌忙蜷縮成團躲起,借矮櫃擋去身形,手指撐在地上偷偷望。
房門吱呀被從外麵推開,探進來雙雨靴。
外麵落了雨,這人腳底卻沒有任何泥水,乾乾淨淨踏了進來。
“...”
氣息浮動,我抬起下巴,對上端木舒的臉。
他低著頭,凝視躺在病床的我,短短幾瞬,這張臉上閃過無數耐人尋味的神情。
不過最後殘留的,是令人後頸發涼的恨意。
像是印證我心中所想,端木舒快步向前,向來握住指揮棒的手,掐在輸氧管上。
力度之大,機器發出使得我牙酸的鳴叫。